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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那好啊,拿我來說,湯姆,這是我求之不得的嘛。」

  「去你的。」他說,仿佛不勝厭惡的樣子。我就說:

  「不過我不想埋怨什麼。只要你認為合適,我都行。那個女僕的事,你有什麼打算呢?」

  「你就是她,你半夜裡溜進去,把那個黃臉丫頭的袍子偷出來。」

  「怎麼啦,湯姆,那樣一來,第二天早上便麻煩了。因為那可以斷得定,她很可能只有這麼一件嘛。」

  「這我知道。不過嘛,你送那封匿名信,把信塞到大門底下,最多十五分鐘嘛。」

  「那好,我來幹。不過我穿自己的上衣,也一樣可以送嘛。」

  「那樣的話,你就不象女僕了,不是麼?」

  「是不象。不過反正不會有人看見我是個什麼模樣嘛。」

  「問題不在這裡。我們該幹的是:盡到我們的責任,而不是擔心有沒有別人看到我們。難道你絲毫沒有原則觀念麼?」

  「好吧,我不說了。我是女僕。那麼誰是傑姆的媽媽呢?」

  「我是他的媽媽。我要偷薩莉阿姨的一件袍子穿上。」

  「那好吧,我和傑姆走了以後,那你就得留在小屋裡囉。」

  「也留不了多久。我要在傑姆的衣服裡塞滿稻草,擱在床上,算是他那喬裝改扮了的母親。傑姆要穿上從我身上脫下來的薩莉阿姨的袍子,我們就一起逃亡。一個有身份的囚徒逃跑,就稱做逃亡①。舉例說,一個國王逃走的時候,就稱作逃亡。國王的兒子也如此,不論是否是私生子,一概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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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原文為evasion,意為「躲避」。

  湯姆就寫下了那封匿名信。我呢,按照湯姆的吩咐,在那天晚上,偷了那黃臉皮丫頭的衫子穿上,把那封信塞到了大門下面。信上說:

  當心。災禍快臨頭。嚴防為妙。

  一位不相識的朋友

  第二天晚上,我們把湯姆蘸血畫的骷髏底下交叉著白骨的一幅畫貼在大門上。再下一個晚上,把畫了一付棺材的畫貼在後門口。一家人這麼恐慌,我可是第一回見到。他們嚇得魂飛魄散,仿佛他們家到處是鬼,在每一樣東西的後面,在床底下,在空氣裡,隱隱綽綽的,都是鬼。門砰的一聲,薩莉阿姨就跳將起來,喊一聲「啊唷!」什麼東西掉了下來,她就跳將起來,喊一聲「啊唷!」她沒有留意的時候,你偶然碰了她一下,她也會這樣子。

  不論她的臉朝那個方向,她總是不放心,因為她認為在她身子背後,每一回都有什麼妖怪之類——所以她不停地突然轉身,一邊說「啊唷」。還沒有轉到三分之二,就又轉回來,又說一聲「啊唷」。她又怕上床,可又不敢坐著熬夜。湯姆說,可見我們那套辦法很靈驗。他說,搞得這麼靈驗,他過去還沒有過。他說,這表明,事情是做得對的。

  於是他說,壓軸戲如今該上場啦!所以第二天,天濛濛亮,我們把另一封信準備好了,並且正在考慮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因為我們在吃晚飯時聽到,他們說,他們要通宵在前門後門都派黑奴看守。湯姆呢,他順著避雷針滑了下去,在四下裡偵察了一番。後門口的黑奴睡著了,他就把信貼在他頸子背後,隨後就回來了。這封信是這樣寫的:

  你們別洩露我的秘密,我是有心做你們的朋友的。現下有一幫殺人犯,是從那邊印第安領地來的①,要在今晚盜走你家的黑奴。他們一直在試圖嚇唬你們,好叫你們待在屋裡,不敢出來阻攔他們。我是這一幫團夥中的一分子,可是由於受到宗教的感化,有心脫離這個團夥,重新做人,因此願意揭露這個罪惡陰謀。他們定在半夜整沿著柵欄,從北邊偷偷摸進來,帶著私造的鑰匙,打開黑奴的小屋,將他盜走。他們要我在稍遠處放風,一有危險,便吹起白鐵皮號筒。

  不過我現在決定不照他們的辦,根本不吹白鐵皮號筒,而準備他們一進來,我便學羊的聲音,喝喝地叫喚,望你們趁他們在給他打開腳鐐時,溜到小屋外,把他們反鎖在裡面。一有工夫,就可把他們殺掉。千萬要按我的話辦,如果不照辦,他們就會起疑心,惹出一場滔天大禍。我不想獲得什麼報酬,只願知道自己是做了一樁好事。

  一位不相識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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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諾頓版注:指當年的俄克拉荷馬,當時為印第安人領地,不法之徒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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