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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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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明白,」軍官凝神注視著情緒激動的大學生,回答說。 「你聽我說下去。另一方面,一些年輕的新生力量,由於得不到幫助,以致陷入絕境,這樣的人成千上萬,到處都是!千百件好事和創舉,可以用註定要讓修道院白白拿去的、老太婆的那些錢來興辦,並使之得到改善!成千上萬的人也許能走上正路;幾十個家庭也許會免於貧困、離散、死亡、墮落,不至給送進性病醫院,——而這一切都可以用她的錢來辦。殺死她,拿走她的錢,為的是日後用這些錢獻身於為全人類服務、為大眾謀福利的事業:做千萬件好事,能不能贖一樁微不足道的小罪,使罪行得到赦免,你認為呢?犧牲一個人的性命,成千上萬人就可以得救,不至受苦受難,不至妻離子散。一個人的死換來百人的生——這不就是數學嗎!再說,以公共利益來衡量,這個害肺病的、愚蠢兇惡的老太婆的生命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像只蝨子,或者蟑螂罷了,而且還不如它們呢,因為老太婆活著是有害的。她吸別人的血,她吃人:前兩天她還滿懷仇恨地咬了莉紮薇塔的手指頭:差點兒給咬斷了!」 「當然啦,她不配活著,」軍官說,「不過,要知道,這是天意。」 「唉,老兄,要知道,天意也可以改正,可以引導,不然就會陷入偏見。不然的話,那就連一個偉人也不會有了。大家都說:『責任,良心』,我絕不反對責任和良心,不過,我們是怎樣理解責任和良心呢?別忙,我再向你提一個問題。你聽著!」 「不,你先別忙;我向你提個問題。你聽著!」 「好,提吧!」 「嗯,現在你大發議論,誇誇其談,可是請你告訴我:你會親自去殺死這個老太婆嗎,還是不會呢?」 「當然不會!我是為了正義……但這不是我的事……」 「可照我看,既然你自己下不了決心,那麼這就談不上什麼正義!走,咱們再去打盤檯球吧!」 「拉斯柯爾尼科夫心情異常激動。當然,這些話全都是最普通和最常聽到的,他已經聽到過不止一次了,只不過是用另外的形式表達出來,談的也是另外一些話題,都是青年的議論和想法。但為什麼恰恰是現在,他自己頭腦裡剛剛產生了……完全一模一樣的想法,他就恰好聽到了這樣的談話和這樣的想法?而且為什麼恰巧是在這個時候,他從老太婆那兒出來,剛剛產生了這個想法,恰好就聽到了關於這個老太婆的談話?……他總覺得,這種巧合是很奇怪的。在事情的繼續發展中,小飯館裡這場毫無意義的談話竟對他產生了極不尋常的影響:仿佛這兒真的有什麼定數和上天的指示似的…… 從乾草廣場回來以後,他急忙坐到沙發上,一動不動地坐了整整一個小時。這時天已經黑了;他沒有蠟燭,而且根本就沒產生點蠟燭的想法。他始終想不起來:那時候他是不是想過什麼?最後,他感覺到不久前發作過的熱病又發作了,在打冷戰,於是懷著喜悅的心情想,可以在沙發上躺下了。不久強烈的睡意襲來,像鉛一般沉重,壓到了他的身上。 他睡的時間異常久,而且沒有作夢。第二天早晨十點鐘走進屋裡來的娜斯塔西婭好不容易才叫醒了他。她給他送來了茶和麵包。茶又是喝過後兌了水,沖淡了的,而且又是盛在她自己的茶壺裡。 「瞧你睡得這麼熟!」她氣呼呼地叫嚷,「他老是睡!」 他努力欠起身來。他頭痛;他本來已經站起來了,在他這間小屋裡轉了個身,又一頭倒到沙發上。 「又睡!」娜斯塔西婭大聲喊,「你病了,還是怎麼的?」 他什麼也沒回答。 「要喝茶嗎?」 「以後再喝,」他又合上眼,翻身對著牆壁,努力說了這麼一句。娜斯塔西婭在他旁邊站了一會兒。 「也許真的病了,」她說,於是轉身走了。 下午兩點她又進來了,端來了湯。他還像不久前那樣躺著。茶放在那兒,沒有動過。娜斯塔西婭甚至見怪了,惱怒地推他。 「幹嗎老是睡!」她厭惡地瞅著他,高聲叫喊。他欠起身,坐起來,可是什麼也沒對她說,眼睛看著地下。 「是不是病了?」娜斯塔西婭問,又沒得到回答。 「你哪怕出去走走也好哇,」她沉默了一會兒,說,「哪怕去吹吹風也好。要吃點兒東西嗎?」 「以後再吃,」他有氣無力地說,「你走吧!」說著揮了揮手。 她又站了一會兒,同情地瞅了瞅他,就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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