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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四


  「他說話很有條理,」伊凡·費多羅維奇想,「儘管有些支吾其詞。哪有一點赫爾岑斯圖勃醫生所說的智能失常的跡象啊?」

  「你和我耍滑頭,你這鬼東西!」他生氣地嚷道。

  「說實話,我當時以為您已經完全猜到了。」斯麥爾佳科夫顯得十分坦率的樣子辯護說。

  「假使猜到,我會留下來的!」伊凡·費多羅維奇說,又發起火來。

  「我可以為您是猜到了一切,所以才趕緊動身,躲開罪孽,連忙跑到什麼地方去,在驚惶中只求拯救您自己的。」

  「你以為別人也和你一樣,都是膽小鬼麼?」

  「對不起,我以為您也是和我一樣的。」

  「當然,本來應該能猜到,」伊凡心煩意亂地說,「而且我也的確曾經猜想你會做出什麼卑劣的舉動來的。……不過你那句話又是撒謊,又是撒謊,」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喊了出來,「你記得,你當時走到馬車前面,對我說『同聰明人談談總是有好處的』。你既然誇獎我,那麼,一定是高興我離開了,對不對?」

  斯麥爾佳科夫又連著歎了兩口氣。他的臉上似乎露出紅潤。

  「就算我高興,」他有點喘息地說,「那也是因為您不到莫斯科去,而答應到契爾馬什涅去。這到底近些;不過我那句話並不是誇獎您,卻是有責備的意思。您沒有弄清楚這一點。」

  「責備什麼呢?」

  「那就是您預先感到就要發生災禍,竟會拋下自己的父親,也不願意保護我們,要知道人家為這三千盧布會把我拉進去,說是我偷的。」

  「你這鬼東西!」伊凡又罵了起來,「你等一等,你已經把這些暗號,敲門的暗號,全都告訴預審推事和檢察官了麼?」

  「全都告訴了。」

  伊凡·費多羅維奇心裡又感到暗暗吃驚。

  「如果當時我想到了什麼,」他又開始說,「那也只是想到你會做出什麼卑鄙舉動來。德米特裡會殺人,但說他會偷錢——我當時是不相信的。……相反地我以為你是什麼卑鄙舉動都會做得出來的。你自己就對我說過,你會假裝發羊癲瘋,你為什麼要說這話呢?」

  「那純粹是因為我天真無知。其實我一輩子從來沒有故意假裝發羊癲瘋過,也就為了在您面前誇一誇口,才這樣說的。這只是傻氣。我當時心裡很敬愛您,所以才隨便和您說說。」

  「哥哥卻直截了當說是你殺了人,你偷了東西。」

  「他不這麼說還能說什麼呢?」斯麥爾佳科夫咧嘴冷笑說。「有了這許多證據,能相信他麼?格裡戈裡·瓦西裡耶維奇看見門敞開著的,那還有什麼話說。隨他說去吧!他正急著要救自己哩。……」

  他靜靜地沉默了下來,忽然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補充說:「還有一層:他想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說這像是我幹的勾當,——這話我已經聽說了。就拿我會假裝發羊癲瘋來說吧。假使當時我果真有意謀殺您的父親,我會預先對您說我會假裝麼?假使我果真有意謀殺,哪裡有這樣的傻子,會預先把不利於自己的憑據說出來,還是對被害者親兒子說的呢?能有這樣的事麼!正相反,永遠不會有這樣的事的!就象現在我倆的這番談話吧,除去上帝以外,沒有人會聽見的,但要是你去對檢察官和尼古拉·帕爾費諾維奇說了,那也正好等於徹底替我作了辯護:因為一個人既然預先這樣坦白,那怎麼可能是兇手呢?他們是一定會這樣判斷的。」

  「你聽著。」伊凡·費多羅維奇從座位上站起來。他被斯麥爾佳科夫提出來的最後的理由堵得沒話說,不想再談下去了。「我並不懷疑你,甚至認為對你提出指控是可笑的,……相反地,我很感謝你,因為你使我安了心,現在我走了,但下次還要來。再見吧,希望你早日恢復健康。你不需要什麼東西麼?」

  「真是感謝得很。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沒有忘記我。我需要什麼,她仍舊那麼好心,總是竭力辦到。一些好心的人每天都來看望我。」

  「再見吧。關於你會裝假的話,我可以不說出來,……我勸你也不必供認。」伊凡忽然不知道為什麼這樣說。

  「我很明白。您既然不供出來,那麼當時我們在大門旁的談話,我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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