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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把信拿來看看。」

  公爵從公文包裡拿出便箋,遞給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便箋裡寫道:

  「仁慈的閣下,在人們的眼裡,我當然是沒有絲毫權利講自尊的。在世人們看來,我太渺小卑微,談不上什麼自尊。但這是世人的觀點,而不是您的看法。我十分確信,仁慈的閣下,您可能比別人好。我不同意多克托連科的觀點,在這一信念上我與他有分歧。我永遠不會拿您一文錢,您幫助了我的母親,為此我應該感謝您,雖然這也是因為軟弱無能。無論怎樣,我是以另一種眼光來看待您的,並且認為有必要告訴您。然後我相信,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關係。安季普·布爾多夫斯基。」

  「又及:短缺的二百盧布將在近期內如數奉還。」

  「胡扯一通!?」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把便箋扔回給公爵,一邊作論說,「不值一談,你在笑什麼?」

  「您會承認,您讀了也是感到愉快的。」

  「什麼?讀這種虛榮心十足的胡扯會感到愉快?難道您沒有看見,他們大都狂妄自大、愛面子到瘋狂的地步?」

  「是的,但他畢竟認了錯,與多克托連科分手了,甚至他越是愛面子,他的這種虛榮心越可貴。噢,您真是個小孩子,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

  「你最後是想挨我的耳光,還是怎麼的?」

  「不,根本不想。而是因為您對便箋感到高興,卻又掩蓋這一點。您幹嗎對您的感情覺得不好意思呢?要知道您在所有方面都這樣。」

  「現在不許你走近我一步,」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氣得臉色發白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從現在起永遠不許你到我那裡去!」

  「可是過了三天您自己又會來叫我去……哎、您怎麼不羞愧?這是您最好的感情,您何必為此感到不好意思呢?要知道您只是自己折磨自己。」

  「我就是死也不會來叫你,我要忘了你的名字!我已經忘了!」

  她撇下公爵朝外奔去。

  「不用您吩咐我也已經被禁止去您那兒了!」公爵在她背後喊道。

  「什麼?誰禁止你的?」

  她刹那間轉過身來,仿佛用針刺了她似的。公爵猶豫著要不要回答;他覺得,他是無意間說漏了嘴,但是說過頭了。

  「誰禁止過你?」葉莉紮維塔·普羅得菲耶夫娜怒不可遏地嚷道。

  「阿格拉婭·伊萬諾夫娜禁止的……」

  「什麼時候了你倒說呀!」

  「剛才上午她捎信來,永遠不許我到你們那兒去。」

  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呆呆地站在那裡,但是她在考慮問題。

  「捎的是什麼?差遣誰來了?是通過那男孩嗎?是口頭捎的信?」她突然又大聲嚷道。

  「我拿到的是便條,」公爵說。

  「在哪裡?拿來!馬上!」

  公爵想了一下,但是還是從背心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很隨便的紙片,上面寫著:

  「列夫·尼古拉耶維奇公爵!在發生了那一切之後、如果您打算用拜訪我們的別墅來使我吃驚,那麼請相信,您會發現,我不在高興者之列。阿格拉婭·葉潘欽娜。」

  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思忖了片刻,然後突然奔向公爵,抓住他的手,拖在自己身後就走。

  「走!現在就去!現在們要去,馬上走,」她異常激動和焦躁地喊著。

  「但是要知道您會使我陷於……」

  「陷於什麼!真是個天真的傻瓜!你簡直就不像個男子漢!嘿,現在我將親眼見到一切……」

  「至少總得讓我抓頂帽子……」

  「喏,你這頂討厭的帽子,走吧!連挑一頂式樣有風度的舊子也不會!……她這是……她這是在剛發生的那件事以後……是一時氣急寫的,」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喃喃著說,一邊一刻也不鬆開公爵的手,拖著他走,「不久前我袒護過你」,我說過你是個傻瓜,因為你不來……否則她不會寫這張糊塗的字條!是張有失體面的字條:對一個高貴的,有教養的、非常聰明的姑娘來說是有失體面的!……」她繼續說,「嗯,當然她自己也因為你不去而煩惱,只是她沒有考慮到、對白癡是不能這樣寫的,因為他會照字面來理解的,果然就是這樣。你幹嗎偷聽?」她豁然明白說漏了嘴,便大喝了一聲。「她需要你這樣的會逗人開心的人,好久沒有見到你了,她這就是來請你!我真高興,真高興,她現在將會取笑挖苦你,你就配這樣。而她是善於取笑的,啊,她多會取笑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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