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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震顫溶入我的心律


  下午我坐在碼頭最後一級石階上,碧澄的河水漫過我的赤足,潺湲地流去。

  多年生活的殘羹剩飯狼藉的餐廳遠遠落在後面。

  記得消費安排常常欠妥。手頭有錢的時光,市場上生意蕭條,貨船泊在河邊,散集的鐘聲可惡地敲響。

  早到的春曉喚醒了杜鵑;那天調理好弦索,我彈起一支歌曲。

  我的聽眾已梳妝停當,桔黃的紗麗邊緣掖在胸前。

  那是炎熱的下午,樂曲分外倦乏、淒婉。

  灰白的光照出現了黑色鏽斑。停奏的歌曲像熄燈的小舟,沉沒在一個人的心底,勾起一聲歎息。

  燈再沒點亮。

  為此我並不悔恨。

  饑餓的離愁的黑洞裡,日夜流出激越的樂曲之泉。白天的陽光下它舞蹈的廣袖裡,嬉戲著七色光帶。

  淙淙流淌的碧清的泉水,溶和子夜誦咒的音律。

  從我灼熱的正午的虛空,傳來古曲的低語。

  今日我說被播弄的生活富有成果——盛放死亡的供品的器皿裡,凝積的痛楚已經揮發,它的獎賞置於光陰的祭壇上。

  人在生活旅途上跋涉,是為尋找自己。

  歌手在我心裡閃現,奉獻心靈的尚未露面。

  我望見綠蔭中,我隱藏的形象,似山腳下微波不漾的一泓碧水。

  暮春池畔的鮮花凋敗,孩童漂放紙船,少女用陶罐汩汩地汲水。

  新雨滋潤的綠原莊重、廣袤、榮耀,胸前簇擁活潑的遊伴。

  年初的颶風猛扇巨翅,如鏡的水面不安地翻騰,煩躁地撞擊環圍的寧謐——興許它驀然省悟:從山巔瘋狂飛落的瀑布已在山底啞默的水中屈服——囚徒忘掉了以往的豪放——躍過巉岩,沖出自身的界限,在歧路被未知轟擊得懵頭懵腦,不再傾吐壓抑的心聲,不再急旋甩拋隱私。

  我衰弱、憔悴,對從死亡的捆綁中奪回生命的叱吒風雲的人物一無所知,頭頂著糊塗的壞名聲踽踽獨行。

  在險象環生的彼岸,知識的賜予者在黑暗中等待;太陽升起的路上,聳入雲際的人的牢獄,高昂著黑石砌成的暴虐的尖頂;一個個世紀用受傷的劇痛的拳頭,在牢門上留下血紅的叛逆的印記;歷史的主宰擁有的珍奇,被盜藏在魔鬼的鋼鐵城堡裡。

  長空回蕩著神王的呼籲:「起來,戰勝死亡者!」

  擂響了鼓鼙,但安分的無所作為的生活中,未蘇醒搏殺的獷悍;協助天神的戰鬥中,我未能突破鹿砦佔領陣地。

  在夢中聽見戰鼓咚咚,奮進的戰士的腳下道路的震顫,從外面傳來,溶入我的心律。

  世世代代的毀滅的戰場上,在焚屍場巡迴進行創造的人的光環,在我的心幕上黯淡了下來;我謹向征服人心、以犧牲的代價和痛苦的光華建造人間天堂的英雄躬身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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