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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〇


  第二天清晨,衰老的庫圖佐夫起床後,做了祈禱,穿上衣服,懷著他必須指揮一場他並不贊成的戰鬥的不愉快的心情,坐上馬車,從列塔舍夫卡(離塔魯丁諾五俄裡)出發去擔任進攻的各縱隊集合的地點。庫圖佐夫坐在馬車裡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傾聽著右方有沒有槍聲,戰鬥開始了沒有?然而,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潮濕而陰鬱的秋天初露的晨光。當走近塔魯丁諾時,庫圖佐夫看見在他經過的路上,有騎兵牽著馬去飲水。庫圖佐夫仔細看了看他們,停住馬車,詢問他們屬￿哪一個團隊。那些騎兵所在的縱隊本來早就應當到很遠的前方某地去埋伏。「錯了,可能弄錯了。」老總司令想到。然而再往前走一段,庫圖佐夫看見步兵團隊的士兵們都架起了槍,只穿著襯褲,有的在喝粥,有的在抱柴。叫來一位軍官,這位軍官報告說,沒有任何進攻的命令。

  「怎麼沒有……」庫圖佐夫剛一開頭,就立刻按捺住自己,派人去找一位級別高的軍官來見他。他走下馬車,低著頭,沉重地喘著氣,來回不停地走動,一言不發地等候著。當被叫來的總參謀部的軍官艾興一到,庫圖佐夫的臉被氣得發紫,這並不是因為這個軍官犯了什麼錯誤,只是因為他是他發洩怒氣的一個夠格的對象。於是,老人氣得渾身發抖,喘息著,已經處在瘋狂狀態,在他氣得在地上打滾的時候,總是這種樣子,他向艾興進攻了,揮舞著雙手威嚇他,喊叫著,用最粗鄙的話罵他。另一個碰巧闖來的布羅津上尉,這個無辜者也遭受到同樣地命運。

  「你這個混蛋怎麼這麼壞?槍斃你!壞蛋!」他揮動雙臂,身子搖搖晃晃,用嘶啞的聲音喊叫著。他感受到生理上的痛楚。他,總司令,閣下大人,所有的人都說,在俄國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在任何時候擁有他所擁有的權力,他如今被弄到這種地步——在全軍面前鬧了個大笑話。「我白白忙著為今天祈禱上帝,白白熬個通宵,白白費腦筋考慮各種事情!」他在心裡想道。「當我還是一個小小的軍官的時候,也從來沒有人敢這樣來取笑我……可是如今!」他好像遭到鞭打一樣感到生理上的痛楚,他不能不用憤怒和痛苦的喊叫來加以發洩;但是他很快就泄了勁,他向四下裡看了看,覺得自己剛才說了許多難聽的話,他坐上馬車,默默地回去了。

  他的怒氣一經發完,就不再發怒了,庫圖佐夫無精打采地眨著眼聽那些辯解和袒護的話(葉爾莫洛夫本人第二天才來見他),聽貝尼格森·科諾夫尼岑和托爾提出的那個流產了的行動推遲到第二天進行的堅決要求,而庫圖佐夫又不得不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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