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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悲慘的細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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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連站著不動,眼前一無所見。等到他稍微緩過點神來,他發現信徒們紛紛逃出教堂,教士也離開了祭壇。于連跟在幾個邊喊邊逃的女人後面,慢慢的往外走。一個女人想逃得比別人快些,猛地推了他一把,他跌倒了。他的腳被人群撞倒的椅子絆住,當他起來時,感到脖子已被人抓住,一個穿制服的警察把他逮捕了。于連不由自主地想使用他的手槍,但另一個警察扭住了他的胳膊。 他被帶到監獄,關進一間屋子,帶上手銬,孤零零一個人,門上了兩道鎖;這一切進行得很快,他也毫無感覺。 「天哪,一切都結束了,」他清醒過來後,高聲說道,「是的,兩個禮拜後上斷頭臺……或者在此之前自殺。」 他不能再往下想了,他覺得自己的腦袋被猛力地夾住。他看了看是否有人抓住了他。不一會兒,他沉沉睡去了。 德·萊納夫人沒有受到致命傷。第一顆子彈打穿了她的帽子;她一回頭,第二顆子彈射出。子彈擊中她的肩膀,奇的是,打斷一塊骨頭後竟被彈回,彈到一根哥特式的柱子上,掀掉很大一塊石頭。 經過長時間的、痛苦的包紮,外科醫生,一個很嚴肅的人,對德·萊納夫人說:「我可以像擔保我自己的生命一樣擔保您的生命。」她深感痛苦。 很久以來,她就真誠地盼著死,她給德·拉莫爾先生的信,是她現在的懺悔神甫強迫她寫的,這封信給這個因長久的不幸而變得虛弱不堪的人最後一擊。這不幸就是于連的離別,而她把這叫做悔恨。那位新從第戎來的神甫,年輕,有德,又熱忱,對此看得一清二楚。 「就這樣死去,但不是死於我的手,就不是一樁罪孽了,」德·萊納夫人想。「我對死感到高興,天主也許會饒恕我的。」然而她不敢再說一句,「死于于連之手,實在是最大的幸福。」 外科醫生和那些成群趕來的朋友們剛走,她就把貼身女僕愛麗莎叫來。 「監獄看守,」她對女僕說,滿臉通紅,「是個殘酷的人,他肯定要虐待他,以為是做了件讓我高興的事……想到這兒我就受不了。您能不能像您自己要去的那樣去把這裝著幾個路易的小包送給監獄看守?您對他說宗教不許他虐待他……尤其不要談送錢的事兒。」 正是由於我們談到的這個情況,于連才受到維裡埃的監獄看守的人道待遇,監獄看守還是那位諾瓦魯先生,無懈可擊的司法助理人員,我們看到過阿佩爾先生的到來曾經使他多麼害怕。 一位法官來到監獄。 「我蓄意殺人,」于連說;「我在某武器店買了手槍,並讓店主人裝上子彈。據民法第一三四二條,我應被判死刑,我等待著死刑。」 法官對這種回答問題的方式頗感驚奇,就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想讓被告在回答中自相矛盾。 「但是您沒看出來嗎,」于連微笑著說,「我像您所希望地那樣承認有罪?是吧,先生,您肯定會逮住您所追逐的獵物的。您會得到判決的樂趣的。請您走吧。」 「還有一樁討厭的義務要盡,」于連想,「應該給德·拉莫爾小姐寫信。」他寫道: 我已復仇。 遺憾地是我的名字將出現在報紙上,我不能悄悄地逃離這個世界。我將在兩個月內死去。復仇是殘酷的,一如與您分別的痛苦。從今以後,我禁止我自己寫和說您的名字。永遠不要說起我,甚至對我的兒子:沉默是尊重我的唯一方式。對幹一般人來說,我將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殺人犯……在這最後的時刻,允許我說句真話:您將忘掉我。這樁大禍,我勸您永遠不要向任何人談起,將在好幾年內耗盡我在您性格中看到的浪漫、冒險的成分。您生來就該與中世紀的英雄們為伍,那就表現出他們的堅定的性格吧。讓應該發生的事在秘密中完成,並且不連累您。您可以用一個假名,但不要有知心人。如果您一定需要朋友的幫助,我把彼拉神甫留給您。 不要跟任何人談起,尤其不要跟您那個階級的人談起,例如呂茲們,凱呂斯們。 我死後一年,您就嫁給德·克魯瓦澤努瓦先生,我請求您,我以丈夫的名義命令您。不要給我寫信,我不會回信的。我覺得我遠不如亞果那麼壞,我卻要像他那樣說:「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說一句話。」 人們將不會再看見我說和寫了,您現在有的將是我最後的話和最後的傾慕。 于·索 信送出以後,于連稍稍清醒了些,第一次感到非常不幸。「我將死去」這句偉大的話大概已經把那些生自野心的希望一個個從他的心中拔去了,他覺得死亡本身並不可怕。他的一生不過是為不幸做長期的準備罷了,他不會有意忘記這個被認為是最大的不幸的不幸。 「怎麼!」他心裡說,「假使我兩個月後要同一個精於使劍的人決鬥,我會軟弱到老是想著這件事,而且還是心懷恐懼?」 他用了一個多鐘頭的時間,試圖從這個角度認清楚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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