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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項羽接下來的意思是說,也可以迎娶妻子,組成個家庭嘛。還沒等他說完,項梁就接過去說:「這正是為了你才不娶妻子的。」

  據項梁的解釋,自己會取得天下,如果現在當上會稽郡的郡守就娶個妻子,到取得天下的那一天,妻子就會成為皇后,如此一來妻子家族的人就會得勢,最後就可能把自己認定的繼位者項羽給排擠掉,弄不好項羽還會落個被殺的下場。

  「未來將要由你擔負項氏的祭祀。我自己甘願當個局外人,就是要讓你當上太子。」

  這句話的意思是,皇帝甘願當個局外人。項梁講的話總是那麼條理清晰,氣魄也很大,然而就跟他喜歡女人的怪癖差不多,什麼地方總有點不夠正常,總有點清心寡欲的樣子,頗有點隱者的味道。自古以來,有哪位具有隱者味道的人會興邦治國呢?

  「叔父難道是真心實意想當皇帝嗎?」

  連項羽這號不善揣摩他人心意的人,對項梁的這份心思也得動動腦筋了。

  「真是位怪人。」

  項羽儘管心裡這樣想,但在現實中,卻絲亳沒有失去對這位叔父的尊敬之意。

  我們再來說說召平。劃著小船渡過揚子江前一帶的水田裡「真是別有洞天哪!」

  登上南岸之後,召平的第一個感受就是,在眼沒有見到一個流民的影子。

  極目遠望江南的田野,他對手下人發了一句感慨。眼前這片土地如此寧靜,很可能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因為糧食豐富,再一個就是項梁項羽鎮撫有方。召平早就聽說過,項梁是一位智謀之士。但在一般人看來,若沒有項羽神勇無比的武將聲威,項梁不一定會達到如此地步。

  「項氏這一對叔父和侄子,就好像車的兩個輪子。」

  召平心中得出這一結論。

  很快就接近了吳中的城牆。與江北的縣城相比,吳中城牆也很粗糙,整體上則顯得簡陋不堪。城門上有好多守衛的士兵。召平站到城牆下面,朝城門上管事的人喊了一聲,自報家門說:我是東陵侯召平!隨後他重新做出一副莊重威嚴的樣子。

  「謹此。」召平說道,「作為陳王的敕使前來拜訪。」

  不用說這是謊話,是召平反復思考後想出來的一條妙計。

  按召平的想法,目前的形勢顯而易見,如果不把看似仍保持中立的項梁率領的江南軍隊拖進江北的漩渦,陳勝就會被秦軍徹底擊敗。召平早已背叛了秦王朝。秦若獲勝,他必死無疑。為打倒秦,就只有全力培植陳勝這一條路好走,因此必須讓江南的項梁軍渡江北上。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只好對項梁謊稱是陳王下達的命令。

  「可是,以陳王的名義,項梁這般名門望族的後裔會屈尊接受嗎?」儘管心中還有點忐忑不安,但進入城門後方方面面的禮遇卻很莊重。他很快就被引進原來秦的郡衙,安排坐在上席。毋庸贅言,自然是帶劍人座。召平是否已被當做敕使來接待暫且不論,但有一點是確鑿無疑的,他受到了非常隆重的接待。大堂內有點昏暗。

  不一會兒,下手一側左右開合的兩扇門被打開,陽光射進堂內。背著陽光,一個男人走了進來,身上沒有佩劍。

  渾身上下不帶武器,是否表明已把召平作為敕使、奉為上賓了呢?召平看清了進來的這個人影。

  原來這就是項梁啊!

  召平兩眼一直盯著這個人打量。他比想像中的要矮,很痩,因此身體顯得很輕巧。整個頭部頂闊方圓,連戴冠的樣子都很難看。

  項梁來到召平面前,雙膝彎曲貼到地面上,上半身緩緩地向前俯了下去。這是在行參拜之禮。

  「噢,還是把我當成敕使來對待的嘛!」

  項梁把額頭碰到地面上。如果碰到地面上一動不動,叫做稽首,是對待敕使的禮節。誰知項梁只冬地一聲用額頭在地面上磕了一下,便直起了上半身。這樣只不過是頓首之禮。頓首屬高貴人士之間彼此互拜的禮節。這就是說,並不承認召平是敕使,也就等於並不承認陳勝為王。

  「請稍等!」召平說道,好像頗有幾分驚慌,「項梁將軍,在下是作為陳王的敕使到貴地來的。」

  「東陵侯召平君。」

  項梁故意做出沒聽見的樣子,以莊重的語氣叫出召平的名字說:能見到東陵侯真是高興之至!說完便站起身來,口中招呼道:好吧,那邊略備一點鄉間酒菜,請!說著又想拉召平的手。召平愈發慌張,連忙說:「項梁將軍,在下乃是敕使。至少在形式上也要慎重一些。」

  「至少在形式上……」項梁腦子裡轉了一下。雖說從來就沒打算跟陳勝抗爭,但只"敕使"這兩個字就夠小瞧人的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聽聽召平捎來的話。雖說只是在形式上,但若行下這種大禮,項梁就等於成了陳勝的臣下。行禮之前,必須先聽聽捎來的是什麼話。

  「行禮之前,能把這項敕命的內容先給透露一下嗎?」項梁說;行,「透露敕命?」

  召平不知所措了。從未聽說過這種混帳事。敕命的重要性豈不就化為烏有了嗎?

  「召平君,這麼著,就假設在下不在這個大堂之內好了。只有東陵侯在這裡,您一個人來段自言自語嘛!」

  「項梁這——人,計策真是夠多的。」

  召平心裡在嘀咕。計策多的人或許就是讀書太多了養成的毛病。這一點跟自己很相似。

  而且,項梁那張笑臉更是顯得純淨透明。也許是由於清心寡欲,這種韻味當個策士還是蠻合適的。但若有可能,當個百萬大軍的統帥又會怎麼樣呢?召平腦海裡還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好吧,我就來一段自言自語。」

  召平說,將視線不停地掃向項梁那邊,開口講了起來。

  「陳王是準備興楚的。不過他現在還不是楚王,且特地將國號定為張楚。在這類事情上,難道還能說他不夠細緻入微嗎?所謂張楚,究竟是楚,還是權且代替楚的名稱呢?」

  哈,召平這人還真是能說會道哪!

  項梁一邊聽,一邊看到召平的分量並不那麼重。在這種場合,一般都是簡潔明快地先講關鍵問題的,總而言之,召平還只不過是一個書呆子罷了。不過他好像什麼地方跟自己差不多,項梁心裡也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召平在繼續:「張楚,這是準備興楚的一個階段,所以其官制不按秦制,而是想按照楚制去執行。在早前的楚國,把最高官職的丞相叫做上柱國。」

  上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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