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新選組血風錄 | 上頁 下頁
一三二


  戶澤揮揮手表示了拒絕,「我從木屋町坐船到伏見,土佐藩有船在那裡接我。等會我就坐在船上看澱川的風景,哈哈。你們這麼大張旗鼓的送我,沒這必要。」

  不久之前,土佐藩從長崎運了一批新式格貝爾長槍到大阪土佐藩邸,其中的三十把分配給了陸援隊,戶澤和另外四名武士這次出差就是去取領槍的。

  雖然還是拂曉,但熟蝦夷先生已經起身,來到門廳裡,手裡提著燈籠。

  「老頭子,你來幹什麼?」

  「平時我在隊裡白吃白喝,今天送您出門這事交給我也是應該的。我送您到木屋町吧?」

  熟蝦夷先生的第六感已經覺察到了什麼。

  「你去沒什麼用!」

  和戶澤同行的武士感到很異樣,以前戶澤從來不拒絕別人送行,有人送行,他都來者不懼,萬一沒人送行他還會顯得不開心。

  事後有人回憶起來,拂曉以前,戶澤的另一件行動更是不祥之兆,想起來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在出發之前,戶澤邊吃早飯,邊吹噓自己斬殺日野助次郎的「壯舉」。

  「我來說說,那晚上的事。在座的諸位要記住砍人是有訣竅的,在劍術道場學習的劍術可不會學到這些。既然要砍人就要搞突然襲擊,記住要搶佔上段的位置。劍術道場比試武藝是靠技術,但是真刀真槍那就憑藉的是那股不要命的勁了。」

  說得興起,他拿起筷子比劃了起來。

  「就這麼壓著,逼著,貼著打,只要這麼堅持下去,對手就能變成屍體了。」

  說時吐沫星飛濺,異常興奮。

  同桌和戶澤一起出差的三名武士,都是陸援隊劍術道場裡戶澤的高足,聽戶澤高談闊論時簡直目不轉睛。

  一旁的熟蝦夷先生乾咳了幾聲,死氣沉沉地說道:「你還是當心點,比劍是要看對手的。」

  拂曉京都山城的天空,星光燦爛。

  星空下的利吉心臟「砰砰」不安地跳著,身旁的沖田蹲坐在岩石堆裡,他用斗笠蓋住了臉,緊緊裹著蓑衣,正在那裡打瞌睡,側耳還能聽見輕輕的鼾聲。

  「這位老爺可真了不起。」

  利吉暗暗讚歎道。

  不知不覺,比叡山尖的星星消失了,東面的天空,漸漸變藍了。

  「老爺。」利吉低聲說道。

  道路的對面,隱隱約約閃起了燈籠光,仔細一數,一共有五盞,搖搖晃晃朝兩人埋伏的方向走來。

  沖田臉色陰沉地站起身來,他摘下斗笠,解下蓑衣,交給了利吉。

  「你回去吧。」

  「 行嗎?」

  「你留在這才會給我添麻煩!」

  「好的。」

  借著拂曉前的黑暗,利吉如同脫兔一般朝著西面狂奔而去。

  利吉消失不久,那幾盞提燈就來到沖田眼前了。

  「喂,戶澤鷲朗在不在?」沖田高聲喊道。

  「什麼人?」

  「我是新選組的沖田總司。」

  「戶澤!」話音剛落,沖田就狂奔向戶澤,邊跑邊拔出了刀,當劍刃尖離開了刀鞘的瞬間,刀刃就砍破了戶澤的斗笠,將其腦袋裂成兩半,戶澤的身體呈前沖的架勢,僵硬地倒在了沖田的腳邊,吭都沒吭一聲就咽了氣。

  沖田低頭瞥了瞥戶澤的死屍,將刀斜至左下端。

  對著三位隊員中一位年長的武士喊道:「我的事辦完了,這就走,你們可以回去了。」

  年長的武士就是熟蝦夷先生,此人在維新後數十年,隱居在兵庫縣。由此可以推斷當時他並未和沖田交手。

  沖田總司一生只在斬殺戶澤時,用過一次菊一文字,僅此一次。刀鋒和原先一樣,刀刃上毫髮無傷。

  「總司,幼名總次郎,春政。後改名房芳。文久三年結成新選組,是時,年饉二十歲。官拜新選組副長助勤筆頭一番隊隊長,立勳無數。然天妒英才,不假其壽,哀哉,其人病末與慶應四年戊辰五月三十日。

  沖田家的文書」

  據沖田總司姐姐阿光的後裔沖田勝芳說,如今菊一文字被收藏在一間神社裡。但是在他父親(阿光的孫子)生前,勝芳詢問了三番五次,都打聽不出神社的名字和詳細地點。

  沖田總司的最後時光是在江戶千駄谷谷池橋尻的一家植木屋(園藝師)的倉庫裡養病中渡過的,後來他就是在倉庫裡孤獨地逝去的。死時,菊一文字就擺在他的枕邊。沖田死後,菊一文字就寄在植木屋老闆平五郎的手裡,後來輾轉了多次才被交還至阿光的手裡。

  阿光和他的家族後來移居至立川,後來她將菊一文字呈贈給了神社,從地理關係上來分析,那應該是東京都區域內的某間神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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