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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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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池田屋異聞 4-01 最近綽號「針屋(針灸)又助」的山崎蒸天天夜不歸宿,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泡在劍術道場裡。 當時大阪,從上町往西走就可以看見好幾家劍術的道場,這些道場大多是為了給禦城代屋敷(城市官員宿舍)的家來(家臣)和兩町奉行所(區政府)的與力同心(衙役)的子弟,有空時進行劍術練習的,當然有的町家(老百姓)的孩子也到那裡學習。 位於穀町的鏡心明智流劍術道場是所有道場裡最熱鬧的,但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個道場裡水平最高的居然是武士階層之外——町人的子弟。 又助算是這些高水平群體中的精英。 他還有一個外號叫「摔跤又助」,比試時雖然帶著面具,胴(甲),籠手(護臂),但又助一定要把對手逼得摔倒在地才住手,不,即使對手倒地了,又助還會扯開喉嚨,震耳欲聾的吼道:「呀,呀」,拚命的用手中的竹刀打倒在地下的對手。對手如果想用手擋開飛過來的竹刀,往往是「螳臂當車」,只聽抱在籠手裡的手腕「哢嚓」一聲,對手的手腕就被打斷了。 劍術的練習,身上的防具,手中的竹刀往往只是象徵性的東西。但是又助一穿上這些,就變得殺氣騰騰的,單薄的竹刀到了他手中就是拼命打人的兇器。 比賽途中,檢分(裁判)舉手說:「結束!」,又助還要趁機往對手身上打上兩、三下。他這個人動起手來實在沒分寸,不,說的更準確一些,他在劍術的比試時,心裡想的就是要將對手徹底置於死地,在外人看來如同猛獸對小動物一般。這種令人瞠目的比賽不會給觀看比賽的人帶來什麼好感覺,只會讓人感覺非常不爽、有些許恐怖。 「又助的劍術,沒品。」這是又助的老師平井德次郎對他的評價。 在戰國時期和江戶初期,和又助一樣如同殺人狂一樣的人有機會被稱為劍客。但是到了江戶中期,劍術已經成為了精神修煉的一種方法,又助這種實用至上的劍術難免招人嫉妒。 又助小時候,學過力真流棒術,養成了連棍術的習慣,比試時兩腳時開時合,變幻莫測,這和鏡心明智流教授的直進直退明顯不一樣。 可能因為以上兩個原因,雖然他的實力早就超過了師範代(代理老師),但是他老師根本沒想授予他這個級別。 同門的師兄弟也都很討厭他。 他家境很好,長的赤白唇紅,白麵高鼻,但他整天扳著個臉,非常嚴肅。 他家住船場高麗橋,父親操針灸的營生,在大阪提起「赤壁」的針灸醫生沒人不知道。經常讓他們家看病的都是有錢人,所以家境異常殷實。又助排行老二,他父親五郎左衛們在他小時候就考慮過將來讓他當個同心(衙役),甚至還花錢在衙門裡打點出了一條門路。 父親五郎左衛門的口頭禪就是:「我們家裡可是有來頭的呀!你的曾祖父那一代就是武士,而且身份很高。」 但是關於曾祖父的名字,侍奉哪位大名,父親就有些語噎不祥,好像非常忌諱別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又助有時會說:「曾祖父是犯了謀反大罪嗎?」這時左衛門就會沉下臉說:「渾蛋,如果犯了謀反大罪,還能夠太太平平當醫生嗎!你的曾祖父可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但是父親的話只說到這裡,接著就「環顧左右而言他」了。 又助在平井德次郎的道場裡奮鬥了很久,名字終於可以上目錄(花名冊),德次郎對他說:「人有人名,就單擺浮擱一個又助,差點。」 又助一想也對,免許狀(畢業證書)上總要寫上個像模像樣,類似武士的名字。 當時,町人百姓除了有些特別的姓之外,是不允許擁有姓氏的。 有名的醫生田中玄庵,歌舞伎名家市川團十郎。他們的姓是他們的屋號,不能算是正式的姓。 又助只能和町醫生、戲子、劇作者、俳句家、儒者這些人一樣,取一個非公認,不上人別帳(戶口登記簿)的怪名字。 「我應該取什麼姓才好哪?」 「町人裡藏龍臥虎的人有的是,如果你的先祖是武士,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用一個,你可以問問你的父親嗎。」 又助非常愉快地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父親。 「我不能告訴你曾祖父的姓氏!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們老祖宗出身在山城國的山崎村,你就起個山崎吧。名字的話……就從嵯峨源氏的家姓裡隨便取個字好了。」 又助按照父親的意思給自己起名山崎蒸,他很高興的把這個名字告訴老師。 老師似笑非笑,充滿鄙夷地說:「為什麼不起奧野?」 「奧野?」 「你要是不喜歡這個名字,我不強求。我想你爸爸大概喜歡這個名字吧?」 看著師傅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山崎猜測他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不止他師傅,道場裡所有的人好像都知道山崎——這個姓後面的故事,就是因為知道這個故事,所以大家顯得更加討厭山崎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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