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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3-02

  以後,新作有時到小園的家,有時到「出逢茶屋」(情人旅館)和小園見面,兩人只要一提起小雜貨店,就「話不投機半句多」,談到最後都是以小園的眼淚收場。她固執地認為:如果放棄了那間小雜貨店,就等於自己放棄了爭取幸福的唯一本錢。

  小園的姐姐小膳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天藉口有事把新作找來,問他:「官人有沒有興趣給長州藩效力啊?」

  這問得太突然了,「長州藩?」

  「咱姊倆的父親,曾經給京都長州藩邸出過不少力,直到現在我跟那裡的上上下下還熟得很,如果我誠心誠意去求求他們,他們會幫你想辦法的。」

  「啊……」新作心想:「長州,怎麼會是長州,爸爸的遺訓怎麼辦?可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應該當機立斷。」

  「那就麻煩您了」

  「別這麼客氣,只要你能混到能領取三十石、五十石的「知行」(職位),我一定能夠讓我妹妹把雜貨店關了。」

  過了不到一個月,重陽節的翌日,小園店裡的幫工松吉急急忙忙跑到柳馬場的道場找新作,:「偏勞您,請馬上到木屋町的三條上的料亭『單虎』(飯店的名稱)去一趟。」沒說任何理由,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

  「這不是小園捎的話,我和她從來沒有去過那個『料亭』啊,奇怪?」新作心想。

  他當然不會知道,「單虎」是土州(又名「土佐」、地名、今日本高知縣)系浪人武市半平太(別名「四國十兵衛」)一夥的秘密集會地。

  進了店,有人領他到十兵衛訂下的一間僻靜的包間,坐等了一個小時左右。

  這間包間不大,只有三個塌塌米大小,柱子用的是南天木,地板用的是楠木,小包間裡顯得格外典雅。東窗外潺潺的流水聲,大概窗下便是鴨川(河流名)。新作等得好不耐煩,正要起身想開窗透透氣,蹭地從外面竄進一個大高個的武士:「請你別把窗打開,如何?」說著,那人很穩重地坐下,自我介紹:「鄙人是長州藩的吉田念磨,您是深町新作吧?」

  「是的,我是深町新作,住在今熊野。」

  「我知道您的一些事。有位小雜貨店的小膳,托長州藩邸要幫您謀個差事做,上頭把這事交給我了,我答應了下來。不過,以我的身份辦這件事,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吉田其實在說謊,他在長州藩裡很有幾分名氣,他哥哥就是安政六年在江戶被處死刑的吉田松蔭。吉田念磨很早就投身「尊王攘夷」運動,有段時間還「脫藩」(放棄武士的身份變成浪人),潛入江戶(東京)活動。在江戶他隱匿身份到旗本(幕府直系軍隊的高級官員)妻木田宮家裡當傭人,借機刺探幕府的情報。不久,長州藩被剝奪了「禁闕守護」(衛戍司令)的職位,他也回到了長州藩,恢復了原來的身份。當然,他和新作談話時,關於這些情況一個字也沒有透露。

  桌子上已擺好了酒菜,吉田又說:「新作君不太會喝酒吧?」顯示他對新作很瞭解,「不過,「好,幹!」

  兩人沒說幾句話,新作的臉就發青了,因為吉田對自己的底細掌握得一清二楚,顯然他已經做了很多的調查。

  吉田說道:「您是個老實人,我們對您很感興趣。您的武藝也不錯,我們現在正在招兵買馬,在本藩的領地訓練一支由老百姓、小市民、神職人員組成的新式軍隊,非常需要您這樣有能力的人,再說您父親姓『岸』,對嗎,他本來就不是『外人』。」

  「這小子什麼都知道。」新作抬起頭看看了吉田,面前的這個男人臉上毫無表情。嘴裡卻是滔滔不絕地說著:「您家的親戚在長州藩的也不少,『岸』這個家族,本來就是毛利家的近臣,你們家出過很多高級武士。我家和您母親的家族還多多少少有些聯繫哪。」

  「……」

  新作倒抽了一口冷氣,他自己不知道的事吉田都知道,兩人還扯上了親戚(不過,長州藩的地盤不大,出現這種情況是有可能的,倒不是吉田故意套近乎)

  吉田又說了一大段關於新作的事,話鋒一轉:「你肯為王事(恢復王權)作出犧牲嗎?」剛才還是微笑的眼睛一下子變得凶光畢現。

  「我願意。」新作這樣回答不是唱高調。在那個時代,「尊王攘夷」這類思想很流行,這是被認為是「武士」的人應該知道的常識。連駐紮在壬生(地名)的新選組,表面上他們的主張也是「尊王攘夷」。但他們和脫藩的浪人不一樣,新選組的任務就是緝捕在守護京都管轄範圍內出沒的「尊王攘夷」浪人。

  當被問到:「你肯為王事作出犧牲嗎?」新作只感到血賁擴張,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死」這個詞,對這個年紀的男孩都有極強的刺激性,而不是恐嚇性。新作看看對面的吉田,最多不過比自己大一兩歲,了不起三歲而已,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夥子。「輸給這小子,我不服氣!」新作心想。從此刻起,深町新作已自認為是個勤王志士了。

  「那麼……」吉田話到嘴邊又停住了,警惕地窺探周圍有沒有動靜,確定沒人,悄悄地說:「我要你加入新選組,只要是真心勤王,到哪裡幹都一樣。」

  「呃,」新作驚得嘴都合不上了,顯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要你去做臥底。」吉田說道。

  「臥底?」

  「是的。」

  吉田對新作說:長州藩已經安排過兩三個人混了進新選組,可都被新選組察覺,暴屍街頭。原因很簡單,要麼是漏出長州口音,要麼是暴露了曾和長州藩之間有過絲絲縷縷的關係。

  「你不一樣,有很適應這項工作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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