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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是年十一月九日,信長引大軍趕到山城山崎,親自討伐荒木並由宿營地遣使直奔播州,命令藤吉郎殺掉官兵衛的人質。

  所謂人質,是藤吉郎受信長之命,讓官兵衛的兒子松壽丸寄居在近江長浜城中。

  「……」

  面對信長的特使,藤吉郎沉默了好一會兒,對於官兵衛的失蹤,藤吉郎也不瞭解詳情,但憑印象,他認為官兵衛絕對不會叛變。然而,他絲毫不敢吐露自己的想法。在這非常時期,情況不明,又無證據,空口講出來,非但信長不信,甚至連自己也會遭到懷疑。

  「請轉告主公,卑職遵命!」

  藤吉郎打發走來使,把竹中半兵衛請到帳中。最近,半兵衛的痼疾結核病日漸沉重,藤吉郎打算令其回長浜養病。

  「一切交給我吧。」

  半兵衛說。他瞭解藤吉郎的心事,也深知官兵衛不是朝秦暮楚的小人。

  他打算把松壽丸藏起來!藤吉郎看透了半兵衛心中的一切,他擔心,萬一事情敗露,豈不累及半兵衛?

  ――我壽命不長了。

  半兵衛默默地用眼睛告訴藤吉郎。到時候,一切罪責都可推到我半兵衛頭上,我死後,官兵衛可為大人出謀劃策,為讓官兵衛日後傾心輔佐大人,請把松壽丸交給我吧!

  「總而言之……」長時間沉默之後,藤吉郎若無其事地說:「汝可速去長浜,好自為之!」

  半兵衛回到長浜,修書一封,報知信長,謊稱松壽丸已被處死,然後悄悄把他藏進了半兵衛的祖籍領地美濃不破郡的菩提山上。

  卻說荒木村重固守伊丹尼崎二城,堅持了將近一年。信長領兵猛攻,首先拿下外城,控制了主城的水源,斷其糧道,把內城圍了個鐵桶一般,翌年十一月,城池終於陷落。

  期間,官兵衛一直被關在伊丹城的牢房裡。每天,只有早晨由天窗透進一絲陽光,室內不通風,空氣潮濕,猶如沼澤,螞蟻都不能生存,除了跳蚤和蝨子,其他就只有寄生在官兵衛皮膚裡的疥蟲了。官兵衛頭上長滿疥瘡,頭髮脫落,已無人形。牢房天棚低矮,直不起腰來;面積窄小,又躺不下去,官兵衛只能日夜蹲著。因此,他腳上的皮肉都爛了,嚴重的皮膚病吞噬了他的右膝,右腿再也伸不直了。

  荒木叛變後的第九個月,荒木瞞著城中將士,隻身逃進了尼崎城,到使伊丹城內士氣低落,中級將領紛紛作了織田軍的內應,乘敵人混敵之機,官兵衛的家將栗山善助扮作商人,在伊丹城下一名銀匠的協助下,混進城內,尋到牢房,救出了官兵衛。

  官兵衛不能行走。善助背上他逃出城外,然後放在門板上,抬進織田大營。官兵衛面目全非,慘不忍睹。信長不覺潸然淚下。

  「火速送往有馬,有馬的溫泉能治皮膚病!」

  信長即刻令人抬下,仿佛害怕再看到官兵衛。他對松壽丸一事深感愧疚,說:「孤無顏再見官兵衛!」

  竹中半兵衛在長浜聽說官兵衛已被救出,匆匆奔赴攝津。此時半兵衛已病入膏肓,耐不得途中勞頓,好歹讓人用轎子抬進信長營中,俯伏在地,把藏匿松壽丸一事稟告於信長,懇求信長治罪。

  「松壽丸還活著嗎?」

  信長脫口問道,一切再不追究。竹中半兵衛拖著病體來到有馬,告訴官兵衛,松壽丸平安無事,繼而他又折轉播州,告訴藤吉郎大王沒有怪罪,此事已經平息。

  長途跋涉的勞頓把半兵衛擊倒了,他終於病逝於播州軍中。

  第十三回 PART II

  伊丹城囹圄之災,把官兵衛折磨成了跛足,但是體力恢復得比預想的快。愈後,官兵衛馬上回到包圍三木城的織田大營,仍舊在藤吉郎帳下作參軍。

  天正八年正月十七日,藤吉郎終於攻佔了圍困三年的三木城。藤吉郎有自己的攻城方法。他圍住孤城,在周圍築上十層、二十層鹿寨,搭起瞭望樓。有如在山野築起一座大牢,把整座城池和守城士兵一股腦兒裝進去。攻城將士儼然變成了獄卒,不動手,不流血,專等著守軍開城投降。

  「這麼窩囊的攻城術,從來也沒有見過!」

  習慣于廝殺的武士們憤憤然。攻城是考驗武士勇氣的試金石,流血的戰鬥才有氣派,武士們才有立功的機會。這種方法,不需要流血,即使急得團團轉,也無處立功。

  守城一方也沒有多少死傷,久而久之,糧食耗盡,士氣萎靡,體力不支,最後由於饑餓,再也無力抵抗,唯一的出路就是考慮如何體面地結束戰爭。進攻三木城時,藤吉郎把握住這一時機,對城主別所長治做到仁至義盡,說只要長治和重臣自裁,城中將士皆可得救。長治應允與妻子,兄弟及家臣一起自殺,三木城兵不血刃,開城投降。

  藤吉郎在此經驗的基礎上,又進行了新的嘗試,著手進攻因幡的鳥取城。

  鳥取城主是中務省大夫山名豐國,後削髮為僧,法名禪高,其法號經歷了織田、豐臣和德川三個時代。因此,我們在這裡權且稱他為「山名禪高」。

  禪高是足利家的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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