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史太閣記(55)_司馬遼太郎

五五

　　波野擔保說，這位藤吉郎夫人在王府的名聲不壞。第三天，信長去濃姬宮中時，波野跪在廊下，詢問信長可有閒暇，

　　「啟稟王爺，奴婢有事稟告。」

　　信長收住腳步，把頭扭向波野：「講！」波野急忙回話，不時地學著甯寧的腔調，從頭至尾、一五一十地講述了一遍。

　　信長笑了。

　　「那女人是什麼京極氏的女兒吧？」

　　「王爺您都知道了？」

　　波野心頭一驚，其實信長何止知道，連甯寧叫她「河豚夫人」也很清楚。

　　「猢猻真是好事！」

　　侯門出身的信長，無法理解矬子嚮往貴門千金的心情。

　　「王爺是怎麼知道的？」

　　「猢猻來過信了。」

　　甯寧前腳剛走，藤吉郎即派人給信長送信。信使趕在甯寧前頭，到了岐阜。信中，藤吉郎詼諧地記述了夫婦吵架的始末，「請大王可憐藤吉郎，萬萬不可聽甯寧胡言。」結尾處敦請信長好好處治甯寧的醋勁。

　　信長大悅，愈發感到藤吉郎可愛，連夫妻吵架都讓他來調解。當然，藤吉郎早就預見，這樣一來，反而能使信長更加寵愛自己。

　　「好，我來為他們了結此案。」

　　「王爺要處罰築州太守嗎？」

　　「難啊！」

　　信長走進濃姬房中，立刻令侍女筆墨伺候。

　　「王爺要作什麼？」

　　濃姬問，信長只是說：

　　「給猢猻的婆娘寫信！」

　　信中寫道：

　　「汝尊夫命，初返岐阜，今日複得相見，當賀喬遷之喜，此來所贈甚豐，孤目不暇接，其物之美，非筆墨所能盡述。

　　「適返長浜，自思何以回贈，只緣汝物甚佳，無有過者，故此番作罷，複來時遣之。」

　　至此，信長筆鋒一轉，盛讚甯寧的容貌。「汝嬋娟秀美，較之過去，愈見姱容，猶如十分佳麗，憑添二十分姿色。然藤吉郎仍不知足，著實可氣可恨！尋遍四方粉黛，彼脫毛鼠亦不可複得似汝之貌美者！

　　「日後，汝盡可雍容大度，恰恰和悅，以盡夫人之責，斷不可起忌妒之心。切切！」

　　三日後，此信送到長浜城甯寧手上，甯寧笑得前仰後合，立刻讓侍女去前廳，請藤吉郎速至內宅。藤吉郎不知何事，匆匆趕到後院。

　　「脫毛鼠先生！」

　　甯寧突然大聲喊。一邊喊，一邊想：王爺形容得太妙啦！矬子本來就稀薄的頭髮被頭盔磨得禿了頂。甯寧盯盯地看著他，越看越覺得自己的丈夫象只掉光毛的禿老鼠！

　　「幹什麼？」

　　藤吉郎非常不快。等看過信長的信，也只好自認晦氣。

　　「怎麼樣，名字不錯吧？脫毛鼠先生！」

　　「好極了！」

　　矬子出人意料地點點頭，顯得分外高興。實際上，他在其他事情上慶倖。

　　大王沒有生疑！

　　近些日子，藤吉郎一直為京極氏的事擔心，儘管京極氏沒有勢力，然而畢竟是統治近江數百年的豪族。自己把其女兒收作側室，強化了和京極氏的關係，信長會不會懷疑自己企圖獨立？為此，甯寧離開長浜後，藤吉郎立刻給信長寫了一封信，努力給主子一種夫妻拌嘴的印象。此計果然獲得成功。甯寧不可怕，可怕的是信長。

　　藤吉郎精神大振，說：

　　「甯甯，老爺給你賠禮了。」

　　內心的喜悅使藤吉郎跪在甯寧面前，額頭碰到榻榻咪上。

　　甯寧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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