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鐮倉戰神源義經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可不能太大意!鐮倉的威勢似乎給她很強的後盾,她的權力可能很大。」

  「不簡單吧!對了,她叫甚麼名字?」

  「月代御前。」

  「好豔麗的名字。」

  月代是指月亮升起前,在山邊漸漸染上黃金色的現象。

  接下來的四半刻鐘,眾人都沒看到伊勢三郎義盛,也沒看到月代御前。

  (手腳真快啊!)

  弁慶伸了伸舌頭,多少感覺有點不愉快。同伴中有人善於此道,實在不太好。

  伊勢直到晚上才回京都,跟弁慶一起值夜班。

  「怎麼樣了?」

  弁慶問。

  可是伊勢卻好像忘了似的(這就是他裝腔作勢之處),只說:「那個女人的事情嗎?有點麻煩了!」

  那時候,他們離開隊伍,下了斜坡,伊勢帶著她在茶屋休息。為了解渴,他拿出甘酒,當然也倒了一杯給月代御前。伊勢用憂鬱的表情拿起漆板上的碗。女人注視著伊勢,然後點頭說著:「辛苦了!」終於也拿起了碗。

  「裡面放了千僧。」伊勢對弁慶說。

  這是盜賊對旅行者常用的手段,把千僧這種藥粉放在酒或水裡面,吃下後就會肚子痛,頭昏目眩。盜賊再假裝驚訝,去照顧旅行者,事實上是偷旅行者的財物。

  「壞人!」

  弁慶露出不快的表情。難怪鐮倉的家臣們會說:「判官的隨從都是一些像妖怪似的人。」

  「我出身就是幹這個的!」伊勢對弁慶說:「你現在是判官的隨從,但以前還不是叡山的僧兵?還不是做盡壞事,被趕離京都?」

  「我有我的志向。」

  弁慶安靜地做出意義不明的辯解。

  「接下來呢?」他要伊勢繼續說下去。

  月代御前當然臉色蒼白,喊著肚子痛。可能是很痛吧?因為她把伊勢的手都捏青了,當然也無法跟隊伍一起走。

  「別擔心!」伊勢三郎義盛對她說:「我對醫術有點心得。」

  然後他穩重的照顧她,請隊伍先走,自己跟病人一起留在茶店。

  他從懷裡拿出一個可疑的藥丸。

  「這是京都西北方敕願寺志明院的山寺調製的,恐怕連天子都用這種藥,請服用吧!」

  他溫柔的讓她服下。根據經驗判斷,吃下千僧後,病症持續小半刻就會好。

  「還是沒有好嘛!」

  可能是旅徒勞頓,她持續痛了兩個小時,後來好像舒服多了,終於睡著了。

  「然後呢?」

  「就讓她睡了。」

  「然後呢?」

  弁慶不敢問下去了。他能料到接下來這個盜賊對月代御前做了甚麼。

  「等一下!」

  伊勢從弁慶的表情知道他的想法,慌忙搖手。

  「不是啦!我只是陪在她床邊而已……就這樣而已。」

  「那就好。」

  「和尚,你這樣講,可就跟當初的說法不一樣囉!」

  明明是這個和尚要自己去跟月代御前私通,現在憑甚麼來責備自己的行為呢?

  「不是啦!你的做法不好。」弁慶說。

  伊勢的做法實在太吻合世人嚴酷的批評:義經的部下都是一些無賴漢。就連自己人弁慶都覺得難以苟同。

  「可是,就因為這樣,月代御前開始當我是神一般感激著。」

  月代御前肚子不痛了之後,在伊勢的伴隨下前往京都,行程還不到一個小時。伊勢讓月代御前騎自己的馬,自己則像馬夫般牽著馬。

  「小心別掉下來。」

  伊勢親切地照顧她。騎馬側坐很容易腰痛,走到一半,月代就慘叫了起來。

  「這樣騎吧!」

  伊勢坐上馬屁股,作勢抱住馬鞍上的月代,從後面操縱韁繩,這時候,月代已經全心信賴伊勢了,在途中的下坡附近,伊勢把月代從馬上放下來,在路邊的樗樹下,非常自然的品嘗了那件事。成為伊勢三郎的情婦後,雖然是鐮倉的密探,恐怕也不會做出對義經不利的舉動吧!

  「辛苦了!」

  弁慶一邊打著秋天的蚊子,一邊很認真地對他鞠躬。

  4

  婚禮儀式不是採用阪東的方式,而是配合義經的身分以及他的喜好,以官家方式來舉行。太陽一下山,新娘鄉御前就從寢殿經過渡殿往北邊走去,來到今後要居住的北對屋,進入屏風裡面。

  接著,義經也走過渡殿來拜訪新婚妻子。他一進入屏風,鄉御前就用衵扇遮住臉。

  「累了吧!」義經有禮貌地對著那面扇子說。

  他還沒有清楚的看過扇子後的臉孔。

  這時候,童女出現了,放下酒器與簡單的菜肴便離開。鄉御前為了幫義經斟酒,把扇子放在胸前,擺出兩手拿酒器的姿勢。因此,義經才得以第一次看到她的臉。

  (出人意料的美麗。)

  義經暗暗松了口氣。當初一聽說是阪東的女人,他就很不安,不知道會送來甚麼樣的人。

  「要儘早熟悉京都的事情。」

  義經給她平凡的教訓。不過,對鄉而言,這似乎是她最擔心的事,她的肩膀突然抖動,開始哭了起來。

  「我實在……」她用微弱的聲音說著。

  她實在很難適應京都的生活,害怕到甚至連嫁給義經這樣的殿上人——雖然這階級使賴朝感到不快——為妻的喜悅都消失無蹤。這是當然的,不久前還在田裡抓田螺、鮒魚玩耍的阪東女孩,怎麼能突然適應官家的生活?

  「會作和歌嗎?」

  「不會。」

  (我也不會。)

  義經沒有這麼說,說出來會影響到官家甚至殿上人的權威吧!

  「會講京都話嗎?」

  「不會。」

  鄉用力搖頭。在親事談成一直到上京這短暫的期間,河越家找了一個曾經住過京都的盲御前來教她,可是,京都話和阪東話完全不同,她根本就學不會。

  義經使用的是京都話。他雖然在奧州待過很長的時間,可是因為本來就出生於京都,在鞍馬長大,所以在回到京都後,雖然被公家們嘲笑,他還是使用混有奧州腔的不可思議的京都話。

  酒過一巡,義經臉紅了。

  (酒量不好。)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