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關原之戰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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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細川伽羅奢 在當時的大名之中,細川越中守忠興最富有藝術才能。譬如,擅於設計頭盔。 「請務必為敝人設計一頂頭盔,可否?」當年,殿上的大名央求忠興。 「可。」 忠興輕鬆答應下來,開始構思與該人面容、體格相稱的頭盔,自己設計圖案,再讓長期雇用的盔匠打造。 委託者翹盼的頭盔終於由細川家送來了。 非常出色。頭盔頂部由洋鐵片打造成櫧實形,塗上黑漆,盔簷以金線勾勒出波浪條紋,再飾以巨大水牛角。對此,委託者極為滿意,但仔細一看,發現並非水牛角。 是桐木雕制的。 (這個容易折斷。) 那人用指尖咯噔敲了一下,覺得很不結實。 後來那人在殿上對忠興抱怨。易怒的忠興臉色驟變,說道:「在戰場上容易折斷?奮戰到盔飾都斷了,豈非武士的本願!你這樣還算是武士嗎?」 忠興慢慢說時還好,一激動,說的話就不象樣了。忠興使用桐木,故意不要太過堅硬,主要是顧慮到騎馬在林中作戰,易被樹枝卡住,不利於靈活施展。若遇那種狀況,倒是容易折斷才好。頭盔並非擺設,而是實用品,這是忠興的著眼點。這個意圖原本可以和氣明白講來,但忠興不具備這樣寬廣的心懷。 以這段軼事為例,是因為忠興經常流露三個特徵。首先,他是實戰型的武將;其次,諳風雅之道;然後,他是個天生的大名,控制不住感情,赤裸裸表達心意。 忠興就是這樣的人。但是與這三項特徵相比,他政治嗅覺敏銳,又長於殿上的處世哲學。 忠興最初是前田利家派。利家死後,他仰賴家康,視為獨一無二的領袖。如今在家康派的大名中,他是可與黑田長政並列的謀略家,為擁立家康盡力。此時忠興三十七歲。 已經可說是人生成熟的年紀了。但忠興依舊有一個連自己難以控制的毛病——嫉妒心烈。 若說忠興異常癡愛洗禮名曰「伽羅奢」的元配玉子,但他的嫉妒心也太過異常了。 玉子是明智光秀的三女。 當時世人論及玉子才貌,「無與倫比」。雖比忠興大一歲,時年三十八,風韻絲毫未衰,以至於她的教友甚至議論說:玉子恐怕是瑪利亞再世吧。 忠興不是教徒。應該說他憎惡這異教。但是任性如他,也沒能禁止夫人洗禮,一定是由於他深愛至必須容忍夫人宗教信仰的程度。 忠興甚至不願讓家臣見到夫人。其愛意之異常濃冽,由此可見一斑。 忠興宅邸裡建了一個盡善盡美的區域,讓夫人住進去,眾多侍女隨其使喚,盡力滿足所願,極盡奢華。但因此切斷了夫人與外界交往,就連家老也不准進入。 當然,忠興不許夫人外出。哪怕夫人姿容稍微展現街上男人面前,他都厭惡。 忠興外出時總是喚來留守家老,叮囑道:「勿讓夫人外出。夫人若要求外出,必須死諫。」 曾有如此軼聞。 某年秋季的清晨,夫人來到屋簷下洗手缽處清洗。庭院裡園藝師正在修剪植栽。 「今天早晨挺冷啊。」 夫人向園藝師開了腔。園藝師驚駭,從樹上滑落,跪拜回話:「今天早晨是很冷。」 對園藝師來說,不幸的是,忠興在居室裡目擊了這個場面,一時精神錯亂,提刀跑了出來。 「無禮的傢伙!」 一刀砍下了園藝師的頭顱。鮮血飛濺,都迸濺到夫人身旁的洗手缽裡了。 然而夫人臉無異色,繼續洗手,直到完畢。 她接過侍女遞上的布巾,低頭慢慢擦乾雙手。 夫人內心必然不快。她故意臉不變色,無視眼前發生的異常事件,定是以這種態度向忠興抗議。 砍了頭顱後的忠興, (糟糕!) 他清醒過來,但還亢奮著。忠興對夫人過於冷靜的態度宣洩自己的怒氣。 「阿玉,你覺得無所謂嗎?」 「啊?」夫人眨了眨眼睛,「何事呀?」 「我這樣處理,你覺得很平常嗎?」 忠興提著血刀,指著園藝師的屍體。 夫人站在簷廊上。 「那不是我應知道的事。大人不是已經處理完了嗎?」 「看你那種神情,」忠興在庭院裡大喊起來:「那麼平靜,你真是心如蛇蠍呀!」 夫人微微一笑。 「惡鬼的老婆有著蛇蠍心腸,不正恰好麼?」 此事隨即在細川家上下傳聞,傳言再添枝加葉,園藝師變成了修繕屋脊的工匠。 忠興夫婦用餐時,正修繕對面屋脊的工匠,雙眼離不開夫人的姿色,滾落下來。 (啊,被夫人迷住了?) 忠興跑出來砍下工匠腦袋,為了消除心中火氣,將腦袋置於膳幾上,擺到夫人面前。 (怕了吧?) 越中守忠興向夫人展示出施虐狂的心態。他盯著夫人,但夫人面不改色,繼續動筷,彷佛沒看到那腦袋。 這時,進行了前述的對話。這是關於忠興的另一則軼事。 還有這麼一則。 朝鮮戰爭時期。 大名征戰海外,秀吉頻頻覬覦他們的妻子。有時倏然來到大名宅邸,有時命令大名的妻子私下會見:「來玩一玩!」 當然,傳達私下會見命令的使者,也來到了國色無雙的細川伽羅奢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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