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繆塞 > 一個世紀兒的懺悔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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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所感受到的並不是愛情,但我也無法說出是別的什麼東西,除了能說那是一種饑渴。我有生以來頭一次感覺到有一根我的心所不知的弦在我的體內震顫。看見這只美麗的動物之後,我身上的另一個動物便咆哮了起來。我清楚地感到,我不會對這個女子說我愛她,也不會說我喜歡她,甚至也不會說她長得非常美。我沒有其他念頭,我的嘴唇只想吻她的香唇,想告訴她說:「用你那兩條柔軟的臂膀,做成我的腰帶吧;把你那後仰的頭,靠在我的身上吧;把你那溫柔甜蜜的笑貼在我的嘴上吧。」我的肉體愛著她的肉體;她秀色可餐,我為之陶醉。 德熱奈走過來,問我一個人呆在這兒幹什麼。我問他:「那個女的是誰?」他反問我道:「哪個女的?您指的是哪一個?」 我挽住他的胳膊,把他領到大廳。那個意大利女人看見我們走了進來。她嫣然一笑,我不禁倒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德熱奈笑著說道,「您同瑪爾科跳華爾茲了?」 「瑪爾科是誰?」我問他道。 「賭,就是那邊那個在笑的無所事事的女人。您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不是,」我否認道,「我同她跳了一曲華爾茲,我是想知道一下她姓什麼叫什麼,並不是特別喜歡她。」 我是因為害羞才這麼說的。等德熱奈一走,我又追他。 「您可真是猴急,」德熱奈笑著說道,「瑪爾科可不是一般的妓女,她是在米蘭當大使的XXX先生包下的,幾乎是嫁給了他。是這位大使先生的一個朋友帶她來我這兒的。您先別著急,」他補充說道,「我來去同那個朋友談談,只要有通融的法子,我是不會讓您傷心致死的。也許我可以想法讓人同意留她在這兒吃晚飯。」 德熱奈說完便走開去了。我看見他走近她,當時真說不出心裡有多擔心。但是,他倆擠在人堆裡,我又沒法跟過去。 「這難道是真的嗎?」我在琢磨,「至於這樣嗎?怎麼!只是瞬間的事呀!啊,上帝!難道我將要愛的就是這個嗎?不過,不管怎麼說,」我仍舊在想,「那是我的感官在作怪,我的心卻根本不是這樣的。」 我就這樣想方設法地使自己平靜下來。可是,不一會兒,德熱奈便跑過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我們一起馬上去吃晚飯,您要讓瑪爾科挽住您的胳膊。她知道您喜歡她,而且這一切全說好了。」 「您聽著,」我對他說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感覺。我就覺得好像是看見瘸腿伏耳甘在他的打鐵場裡,鬍子冒著煙,在狂吻著維納斯。他那兩隻迷惆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維納斯的豐滿的肉體。他聚精會神地看著這個女人——他惟一的財產。他快樂得在盡情地歡笑,他好像幸福得渾身抖額。此時此刻,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位高坐在九重天上的父親朱庇特。」 德熱奈看著我,沒有吭聲。他挽起我的胳膊,把我拉走。「我累了,」他對我說,「我挺憂傷。這嘈雜聲吵死人了。咱們去吃晚飯吧,這能讓我們精神振奮。」 晚宴豐盛之極,可我只是坐著沒吃。我什麼也不想碰:我的嘴裡沒味兒。「您怎麼了?」瑪爾科問我。可我卻像是一尊塑像似的呆著,驚奇地,默默地,從上到下地把她打量了一遍。 她哈哈大笑。在老遠觀察我們的德熱奈也笑了。她的面前放著一隻精雕細刻的大水晶杯,燈光在杯體上折射出耀眼的光亮,宛如棱鏡在閃耀出七色彩虹。她漫不經心地伸出玉胞,斟了滿滿一大杯塞浦路斯金色佳釀,就是這東方甜酒,我後來在利多荒涼的沙灘上喝的時候,卻覺得其苦無比。「拿著,」她把大水晶杯遞給我說,「給您的,孩子。」 「給你和我倆人的。」我把酒回敬給她說道。她的嘴唇只在酒杯中沾了一下,然後,我憂傷地喝完了這杯酒。她好像從我的眼睛裡看出了我的憂傷。 「這酒是不是很歡,」她問道。「不是的,」我回答說。「那就是您頭疼?」「不是的。」「您是不是厭煩了?」「不是的。」「啊!那是因為愛的煩惱吧?」她用她的行話說著,眼睛變得嚴肅起來。我知道她是那不勒斯人,在談到愛情的時候,她那意大利人性格會使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劇。 這時候,出現了另一番瘋狂景象。眾賓客已經酒酣耳熱,但仍在不停地乾杯。臉色最蒼白者的面頰上都泛起了好像美酒意在不讓羞怯浮上臉來似的那種紅暈。一陣陣竊竊私語聲,猶如海水漲潮的聲響似的,不時地轟響起來。賓客們的目光閃著火光,然後,突然互相注視,又變得茫然若失了。我不清楚是什麼樣的風在把這些腰俄的醉吹攏到一起的。一個女子起起身來,宛如尚挺平靜的海面上的第一個預感到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海濤,湧起來宣告一般。她以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一口喝幹她杯中的酒,順勢把頭髮散開來,只見金色的秀髮輕柔地披散在她的粉肩上。她張開嘴,想唱一支飲酒歌。她的雙眸微閉著。她用力地呼吸著,從她那憋悶的胸腔裡發出了兩聲沙啞的聲響,突然,她的面頰似死人一般蒼白,隨即便倒在了椅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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