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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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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脂球連耳朵都是緋紅的了,那三個有夫之婦認為這個丘八從前之對待這個「姑娘」是很具有騎士意味的。現在她們偏偏在同著她散步的時候遇見他,因此都感到了一陣大的屈辱。 這樣一來,大家談到他了,談到他的姿勢和面貌了。迦來-辣馬東夫人本認識很多軍官而且能用識者的地位品評他們,這時候覺得這一個簡直不壞,她甚至可惜他不是法國人,否則他可以做一個很漂亮的輕裝騎兵軍官,使得一切婦人一定因為他被弄得神魂顛倒。 一下回到了旅館裡,大家都不知道怎麼辦。甚至於遇到一些細微的事也說些尖酸的語句。晚飯是靜默的和短促的,末後每一個人希望利用睡覺去消磨時間,都上樓休息了。第四天,人人都帶著疲倦的面目和焦躁的心情走下樓來。婦人們不大和羊脂球談天了。 一陣鐘聲傳過來了。那是為了一場洗禮。胖「姑娘」本有一個孩子養在伊勿朵的農人家裡,她每年看不見他一回,並且從不對他記掛;不過現在想起這一個就要被人送去受洗的孩子,她心裡對自己的那一個動了一種突然而起的熱烈慈愛,於是她堅決地要去參觀這一場禮節。 她剛好出去,大家互相使著眼色,隨後就把椅子搬攏來,因為都很覺得終於應當有個決定。鳥老闆動了靈感,說道:他主張去向軍官提議,只把羊脂球扣下來而讓其餘的人都走。伏郎衛先生又負著這種使命上樓了,不過他幾乎立刻又下來。日耳曼人原是認識人的本質的,他把他攆出了房門。口稱在他的欲望沒有滿足的時候,他始終留著這班旅客。 這樣一來,鳥夫人的市井下流脾氣爆發了:「然而我們不會老死在這兒。既然和一切的男人那麼幹,本是她的職業,這個賤貨的職業,我認為她並沒有權力來選精擇肥。我現在請教一下:在盧昂她碰見誰就要誰,甚至於好些趕車的她也要!對呀,夫人,州長的趕車的!我很知道他,我,他到我店裡買他喝的酒。今天遇著要給我們解除困難,她倒要撒嬌,這個拖著鼻涕的傢伙!我呢,認為他很懂規矩,這個軍官。他也許曠了很久,我們三個無疑都是可以被他賞識的。但是他並不那麼做,而滿意於這個屬公共的女人。他敬重有夫之婦哪。您揣想一下吧,他是主人翁。只須開口說一聲「我要」。就可以用他的部下仗著蠻勁來抓我們。」 其餘兩個婦人都輕輕地打了一個寒噤。漂亮的迦來-辣馬東夫人的眼睛發光了,她的臉色有點蒼白了,如同覺得自己已經被軍官用蠻勁抓住了。 男人們本來都在另一旁說話,現在都走過來了,氣忿忿的鳥老闆想把「這個賤東西」的手腳縛起來送給別人。不過伯爵出身于三代都做過大使的家庭並且具有外交家的外貌,卻主張用巧妙手腕:「應當教她自己決定。」他說。 這樣一來,他們發動陰謀了。 婦人們交頭接耳壓低了聲音,而且討論得普遍,每一個人發表了自己的見解,究竟那是很合身份的,尤其是為了說出最不順口的事情,這些貴婦人都找著了種種玲瓏的轉折,種種巧妙的動人口吻。語言上戒備得真嚴,一個局外的人可以一點也不懂。不過那層給上流婦人做掩護的薄薄的廉恥之感只蒙著表面,所以她們在這種放縱的冒險之中都是心花怒放的,都是實在快活得發癡的,都覺得正對她們的勁兒,把愛情和肉欲混在一塊兒,好像一個饞嘴的廚子正給另一個人烹調肉湯一樣。 故事到末了真教人覺得滑稽,快樂的心情自然而然地發生了。伯爵找著那些趣味略辛辣的詼諧,不過敘述得非常之好只教人微笑。輪到了鳥老闆,他發揮了三五段比較生硬的猥褻之談,大家都簡直不以為刺耳;後來他妻子粗率地發表的意見取得了全體的認可,她說:「既然那是這個『姑娘』的職業,為什麼她可以拒絕這一個比拒絕另一個厲害?」和藹的迦來-辣馬東夫人仿佛想起自己若是處於羊脂球的地位,那麼她拒絕這個軍官可以不及拒絕旁的一個人厲害。 他們如同對於一座被攻的炮臺一般長久地預備包圍的步驟。每一個人都接受了自己將要扮演的角色,都接受了自己將要倚仗的論據,都接受了自己將要執行的動作。他們決定如何去進攻,種種可用的詭謀和衝鋒的奇襲,去強迫這座有生命的堡壘在固有的陣地接待敵人。 然而戈爾弩兌是待在一旁的,完全和這一次的事件無關。一種很深刻的注意使得大家的頭腦都是緊張的,以至於沒有聽見羊脂球正走進來。伯爵輕輕地噓了一聲,所有的眼睛都重新抬起了。她在跟前了,人們都突然不再發言,開初並且有某種尷尬心理阻止人向她說話。伯爵夫人是比其餘的婦人更熟悉於客廳式的兩面作風的,她向羊脂球問道:「可有趣味,那一場洗禮?」 胖「姑娘」依然是懷著感慨的,她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到場的人的面貌和姿態以及禮拜堂本身的局面。她接著又說:「有時候,禱告很有益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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