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銀湖寶藏 | 上頁 下頁


  豹子躺在無頭屍前面,流著帶血的口水的大嘴在咬著碎骨頭,它那閃爍發光的雙眼看著馬戲團老闆。它仿佛猜出了他的心思,因為它發出呼嚕的怒叫聲,並踩在屍體上向前爬行。它的頭離籠門口只差幾公分遠。

  「走開,走開!它要出來了!」老槍手大聲喊道,「拿起你的步槍!左輪手槍只會使這個惡魔惱羞成怒!」

  從馴獸員將頭伸進寵子那一刻那起,幾乎還沒有過去十秒鐘。逃命的和因恐懼而驚叫的人們,使整個船艙亂成一團,發動機、鍋爐與貨物之間的過道,被擁擠得水泄不通。人們在圓桶和木箱後面彎下腰來,又跳起來,覺得這地方也不安全。

  船長急忙向樓梯走去,竭力往上擠,以維持秩序。老槍手跟在他後面。馬戲團老闆躲到籠子後面。黑托姆跑去拿他的步槍,途中才想起他將槍與斧頭綁在一起,眼下無法用得上。於是他要把那個年老的印第安人手中的步槍奪過來。

  「我自己射。」那個印第安人一邊伸手去抓槍,一邊說。

  「讓我來吧!」黑鬍子專橫地說道,「無論如何我比你射得准!」

  他轉過身來對著豹子。這頭動物剛剛離開了籠子,抬起頭吼叫。黑托姆瞄準豹子,扣動了扳機。槍響了,但子彈沒有射中。他急忙把年輕的印第安人的槍也搶過來向豹子射擊——可惜,同樣失敗了。

  「射得不好。不懂得槍。」年老的印第安人從容不迫地說,好像他就坐在自己的帳篷裡。

  這個德國人沒有注意聽這些話。他把槍扔掉,急急忙忙跑到前面康奈爾那夥人放置槍支的地方去。這些先生哪有興趣同野獸搏鬥,都已儘快地躲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樓梯附近響起了一聲可怕的驚叫聲。一個女士想要到樓上去。豹子看見了她,它弓著身,大步向她躥去。她仍然在下面,這時老槍手站在第五級或第六級梯階上。他立刻伸手抓住她,把她拽上來,然後用強壯有力的雙臂把她高舉在頭上,由船長接過去。這是一瞬間的行動。此刻豹子已到了樓梯旁。它將前爪搭在一個梯級上,收縮一下身軀,以便向老槍手猛撲過去。老槍手照著它的鼻子狠狠地踢了一腳,接著又用他的左輪手槍向它的頭部射擊。

  這種自衛的方式,本來是可笑的。踢一腳和發射幾顆左輪手槍子彈,嚇退不了黑豹。然而老槍手沒有其他有效的防衛手段。他確信豹子會侵襲他。但是這樣的事沒有發生。豹子慢慢地把頭掉到一邊,像要想一想似的。這些從如此近的距離發射出來的子彈,幾乎無法穿進其堅硬顱蓋,能置它於一種昏迷狀態嗎?或者說,朝它敏感的鼻子踢出的那一腳,能使它感到太疼痛難受嗎?總而言之,它不再注視老槍手,而是注視前方,那兒有個約莫十歲的小女孩,紋絲不動地站著,仿佛驚呆了似的,雙手伸向樓梯。她那閃爍發光、老遠就可見到的淺色衣服,引起了豹子的注意。它把前爪從樓梯那兒挪開,然後轉過身來,一躍而起,大步向小姑娘躥去。

  目睹此情此景的所有人都驚叫起來,但愛莫能助,無人能搭救。果真無人嗎?不,還是有的,有一個人!更確切地說,就是大家都難以相信會如此大膽、如此沉著果斷的那個年輕的印第安人。

  他與他的父親離小女孩大約十步遠。他察覺情況危急,雙眼閃閃發光,左右顧盼,像是在尋找一條救生之路似的。接著他從肩膀上脫下纏身布,用通卡瓦語向他的父親喊道:「Tschaual,alna;sobai scho Yana——後退;我要游泳!」他兩步就沖到小姑娘身邊,一把抓住她的腰帶,帶她向船的欄杆沖去。他跳了上去,站在欄杆上回頭看看。豹子緊跟其後,正準備作最後的猛撲。野獸的爪子剛剛離開甲板,年輕的印第安人就從欄杆上,向著側面的方向(以便不在動物伸爪可及的範圍內)縱身跳進河裡。河水吞沒了他和那個小姑娘。與此同時,跳躍力強得無法自我控制的豹子,也一躥就越出欄杆掉到了河中。

  「馬上停航,停航!」船長沉著果斷地命令道。

  輪機長聽見呼叫後關閉了發動機。輪船靜靜地停泊著,這時渦輪機仍要慢慢轉動,以免輪船後退。

  對乘客構成的危險已經過去了,大家都趕快從各個隱藏的地方走出來,走到欄杆處。那個小女孩的父親聲嘶力竭地叫喊道:「救救我的女兒,一千美元,兩千、三千、五幹美元!」

  沒有人聽他的。大家都趴在欄杆上向河下面觀看。這時豹子在水中正窺伺著獵物——但是枉費心機。

  「他們被淹死了,轉進了渦輪機!」父親哭訴道。

  緊接著,年老的印第安人響亮的聲音從另一面船舷傳了過來:「甯特羅潘·荷摩施很機智。在船下游走了,以免被豹子看見。他在這底下!」

  大家都跑到右舷去,船長下令她出船纜。啊,真的,在右舷的下面,緊靠船的壁板,小熊慢悠悠地仰遊著,以免被水沖走。他將已失去知覺的小女孩橫搭在肚子上。纜繩很快就拿到手並馬上放了下去。小熊用其中的一根繩把小姑娘的兩臂綁住,自己抓住另一根繩敏捷地爬上了船。

  人們以雷鳴般的歡呼聲向他致敬,他卻一聲不吭,自豪地走開了。但在康奈爾——此人也目睹了剛才的情景——身旁走過時,他卻大聲說道:「怎麼樣,通卡瓦人害怕小小的癲皮貓嗎?科內爾和他的英雄好漢們逃之夭夭,通卡瓦人卻把豹子引到自己一邊。以拯救小姑娘和乘客們。康奈爾很快還會聽到更多有關通卡瓦人的消息!」

  人們用纜繩把被救者拽上來,抬進她的艙房裡。這時領航員伸手指指左舷,向船下邊呼喊道:「你們瞧瞧豹子,瞧瞧那木排!」

  現在大家又向另一邊蜂擁而去,那兒為他們上演了一出新的激動人心的戲。一張小小的、用灌木和蘆葦做成的木排,上面坐著兩個人,正從右邊河岸徑直向輪船劃來。那兩個人劃著槳,槳是用樹枝湊合製成的。兩人中一個是男孩,另一個仿佛是一個衣著獨特的女人,其頭巾像一頂舊式的帽子,帽子下面是一張豐滿、兩頰緋紅、長有一雙小眼睛的臉。這個人穿的衣服像個大口袋,沒有腰身,樣式和形狀難以確定。黑托姆站在老槍手旁邊,向他問道:「先生,您認識這個女人嗎?」

  「不認識。難道她如此名聲顯赫,我非得認識她不可?」

  「那當然。因為她根本不是女人,而是個男人,是個草原獵人和設陷阱者。瞧,豹子遊過來了!您將要見到一個女人——其實是個男人——有多大的能耐。」

  黑托姆趴在欄杆上呼喊:「喂,杜樂姑媽,注意!它要吃您。」

  木排離輪船大約還有五十步遠。豹子本來是在船旁游來遊去,尋找它的獵物。此刻它看見了木排,便向那兒遊去。在木排上坐著的「女人」向甲板上望去,認出了呼喊「她」的人,「她」用一種高而尖細的聲音答道:「祝您好運。您是托姆吧?見到您,我很高興!這是什麼動物?」

  「一隻從船上跳下去的黑豹。趕快離開!快!快!」

  「哎!杜樂姑媽不會為躲避任何人而逃走,更不會被一隻豹子嚇跑,不管它的外觀是黑的、藍的或者綠的。可以將這只動物射死嗎?」

  「當然可以!但您大概打不死它。它是由一個馴獸員管的,然而又變野了。您趕快到船的另一邊去!」

  這個傻裡傻氣的人似乎覺得同豹子玩捉人遊戲很開心。他以熟練的技巧操作那容易散架破碎的槳,並以令人驚訝的靈敏性躲開動物。他在玩弄動物時用他那尖細的聲音向船上喊叫道:「老托姆,我能擊斃它!」

  這個樣子像女人的男人收起槳,拿起身邊的獵槍。木排與豹子迅速相互靠近。野獸用張得大大的呆板的眼睛望著敵人,男人舉起獵槍,趕快瞄準,兩次扣動扳機。隨後他把槍扔掉,抓起槳來,並將木排向後劃去,這是片刻間完成的事情。豹子消失了。漩渦處就是它垂死掙扎的地方。隨後大家在更遠的地方見到它又浮現在水面上。紋絲不動,一命嗚呼了。它在那兒漂浮了幾秒鐘後再次沉入深處。

  「一次出色的射擊!」托姆高聲歡呼道,乘客們也興高采烈地表示贊同,惟獨馬戲團老闆沒有表示,他正在默默哀悼珍貴的豹子和他的馴獸員。

  「這艘輪船駛向哪裡?」這個怪裡怪氣的人從河上詢問道。

  「只要水量足夠,多遠它都去。」船長答道。

  「我們想要上船,所以在對面河岸上造了這個木排。你們願意接納我們嗎?」

  「太太或者先生,您付得起船費嗎?我委實不知道我該把您當作男人或者當作女人接上來。」

  「當作姑媽,先生。我就是杜樂姑媽。凡是需要付款的,我慣常都用貴重的貨幣或者金塊支付。」

  「好的,您上船吧!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個不幸的地方。」

  一個水手把手向木排伸去。那個男孩——他同樣配備了一枝獵槍——把水手的手抓住,一躍便上了船。接著,木排上的另一個人背上他的槍,站立起來,抓住同樣伸給他的手,一腳將木排蹬開,敏捷地爬上了船,人們用十分驚奇的目光迎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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