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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如果你有本格拉的幾百萬美元在背後支撐著你,你也會象她一樣鎮定從容的。」他的同伴簡潔地說道,長著滿臉鬍子,穿著一身使人震驚的粉紅色襯衫。

  凱麗笨拙地打翻了桌上的酒杯,她轉身離開人群,只覺得心中異常憋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奔出舞廳,覺得自己的全部生活一下子垮了。她從一個渺小的位置向上看,她多年未見的姐姐巨人般地屹立在她面前。那裡聚集著社會的精英,而莎倫則是象一顆奪目的星星在其中發出燦爛的光芒,再沒有比他們熱烈的掌聲和羡慕更說明他們對莎倫的推崇了。莎倫處在一個無法更高一步的令人眩目的頂峰。在凱麗費盡心機叫漢伯瑞和霍治這樣名不見經傳的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時,莎倫卻象往常一樣,早已翱翔在彩虹之上了,這種諷刺性的對比更使凱麗難過異常。

  凱麗就象被第五大街上的出租汽車嚴重撞傷了似的,搖搖晃晃,步履蹣跚地走到洗手間,掙扎著使自己鎮定下來,她還得參加馬克那邊的公司晚會呢。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她木然地拿出口紅,塗到嘴上,她迅速合上手提包,走出洗手間,匆匆經過舉行撒寫爾罕招待會的房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好象突然身邊掠過一陣北極吹來的寒風一樣。

  她出什麼毛病了?莎倫又怎麼回事?自從她們在古窪拉那次不愉快的見面之後,她們倆的生活道路怎麼一下子就變得如此懸殊?她怎麼沒有一點走向莎倫或和她相認的念頭呢?這可真是難以理解,凱麗麻木地想到,她唯一想要的事實就是今生今世永遠不要再想起莎倫這個名字。

  她重新來到晚會上,馬克立即走到她身邊。

  「親愛的,我一直在找你,」他焦急地說道,挽住她的胳膊,你怎麼啦?怎麼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

  「只是有點累了,」她說道,「剛才有點興奮。」

  「讓我告訴你剛才的事。漢伯瑞夫婦邀請我們星期天到公園路他們家裡去吃午飯,你認為怎麼樣?只有我們倆,霍治夫婦和另外幾個人。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親愛的。我真為你感到驕傲。」他低聲說道,「漢伯瑞先生把我拉到一邊,告訴我你真是一筆了不起的財富,然後就開始談論倫敦。我知道這件事定下來了,我可以感覺到。」

  他們離開飯店時,凱麗衝動地在接納台前停了下來,詢問莎倫是不是住在這裡,當確知她是住在這裡時,凱麗一下子轉過身,走向正在門口等她的馬克。也不知道自己問這點毫無意義的消息有什麼用。

  「剛才只是看一下貝蒂和她母親是否要來這兒。她們通常九月末來的。」她匆匆對丈夫解釋道。

  他們走出皮埃爾飯店,走到車輛繁多的街道上,凱麗注意到不遠處那幾個衣著華麗入時的女人就是剛才在撒馬爾罕慶祝會上的幾位。到公園路漢伯瑞家吃飯的邀請同莎倫的國際性成功所發出的絢麗光芒一比,簡直毫無值得誇耀之處。

  十一點鐘時,皮埃爾飯店的舞廳裡就剩下莎倫和阿米杜了。他們剛剛與應邀而來的客人及伽倫特的代理人道過晚安。

  「我想舞會結束了。」莎倫疲憊不堪地歎了口氣,臉上不無得意之色。侍者走進來收拾淩亂的場地,她在鬱金香與紫丁香旁邊的鏡子裡照了一下。

  「累了吧,莎倫?」阿米杜問道。

  「精疲力盡,」她承認道,閉上了眼睛。過去二十四個小時的情景飛快地湧入腦際,緊接著便是在美國十五個城市中的小站巡迴演出,每到一處都排滿了記者招待會,電視,收音機採訪。幾百個地名、人名、面孔、印象爭搶頭腦中的記憶空間;當她回答記者連珠炮般的提問時,每句話都必須顯得機敏、練達。「你睡覺前噴撒馬爾罕嗎?」「你認為馬可波羅是從東方把香水帶給他的情婦的嗎?」「東方的許諾這句話對現代女性意味著什麼?……」

  「到我房間裡看看約妮卡桑表演的錄相帶吧」,她提議道,「否則你最近這段時間便看不成了,我要回巴黎去了。」

  他猶豫著。「你真的不累嗎?」

  「我太激動了,根本睡不著。來吧。」

  「好吧,」他說道,「我就去坐一會兒,然後我叫輛出租車回我的飯店。」

  這是他的一貫作風,她想道。儘管皮埃爾飯店是他在紐約最喜歡的一家,但現在她住在這裡了。他就到另一家飯店去住,她不希望他們倆的名字沒有必要地多次一起出現在刊物上,不過她一直沒有說過。但阿米杜不用她說便知道,她正努力在一個嚴正的公司建立起信譽時,如果別人知道她只是一個百萬富翁送給她的代價高昂的玩物,這樣的流言蜚語對她的形象是極為不利的。阿米杜的生活一向在那些愛揭人隱私的低級報紙的觀察注意之下,他仍舊和一些有吸引力的女人時常在公開場合亮相。莎倫突然發現她自己在又一個新的範圍被人議論紛紛。她具備一切那些報紙津津樂道的因素——美麗。私人生活比較神秘,比較為人所鮮知,和一個世界上最富有的男人有商業上的聯繫。她最擔心的是如果帕瑞特的不合法身份被暴露出來,這會不會對帕瑞特的將來有影響,儘管這種事情不再象以前那樣強烈地被人攻擊了,莎倫擔心新聞界會對誰是他父親的問題追查個沒完沒了。在阿米杜被人所熟知的歐洲大陸,已經有幾篇關於這個問題的可怕報導了。

  他們來到莎倫的豪華套房,她打電話要來炒雞蛋和煙熏鮭魚,一起看著錄相帶哈哈大笑。她踢掉鞋子,蜷縮在椅子中,阿米杜脫下夾克,解下領帶,象在自己家中一樣隨便自然。

  「我知道你准是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他責備地對她說道。

  「是沒有——我到俄式茶座接受《婦女每日穿戴》雜誌的記者採訪,但由於我一直在不停地說話,還沒等我吃完甜點他們就給撤走了,」

  她靠在椅背上,慢慢喝著飲料。在過去的幾個瘋狂的星期裡,她一直馬不停蹄地為美國的銷售活動做準備,現在終於一切就緒了。好象一場狂歡節之後,就剩他們兩人在燭光下凝視著對方。

  「你高興嗎,莎倫?」

  「當然。誰會不高興呢?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了。這一切都應當感謝你。」

  「公平地講,你已經成功地做到了以前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我為此對你既讚賞又尊敬。」

  「你知道嗎,我直到最近才明白成功到底意味著什麼。這並不象一本書,只有開始,過程,然後便是結束,而是一座山,一座你正在攀登的山。而爬上去之後,卻發現原來還有更高的山。我發現我極愛攀登這種山。」

  「那麼告訴我,現在你準備爬什麼樣的一座山?」

  「花式騎士,那是我的一個目標。」

  「你是在下定決心要在男人的世界裡闖出一片天地來了,是嗎?」

  「是的。馬索爾和我已經等不及了。他看到銷售數字以後激動萬分——想想看,僅布魯威塞一個地方,在一個星期之內便售出三千多瓶撒馬爾罕,西海岸象麥格琳等處的銷售數字也與此相距不遠。我們已經決定擴大生產。」

  「我認為這個決定很明智。順便說一下,我那天忽然想起一個絕妙的主意。我們正準備把沃克魯於四月份帶往英格蘭。伽倫特公司可以為某場比賽贊助獎盃。我們可以用你們公司的顏色標誌支起一個大帳蓬,我認為這種與馬術的聯合會進一步擴大的銷售市場,並且這也是一次極好的廣告宣傳機會。」

  「這主意大妙了。」她又猶豫地說道:「不過我不知道時間夠不夠。」

  「當然夠。我來保證這一點。你看,你不在叫我爬山嗎?」他笑著說道。

  「太棒了——我真高興。」她的疑慮消失了,熱情地喊道。她因為桑的緣故,一直盡力避免捲入英格蘭的促銷活動,但她知道她無法這樣一直躲避下去。不管怎樣,她想著,她和桑明年春天可以有機會在一起了。這兩年來發生了太多事情。他父親的死使桑第一次有機會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遠,並且她自己的商務現在也已經逐步穩定下來。

  「莎倫——我想我該走了。」阿米杜突然說道,站起身去拿外套。

  「這麼早?別走,再呆一會兒吧。」

  「不,你累了,而且明天一大早我還有個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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