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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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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柔情似水 法國,12月。 十二月初的一個早晨,莎倫坐在別墅圖書室角落裡的本質小書桌上,上面鋪有一層綢緞。夜色漸漸籠罩了遠處的樹林,公園裡鋪著一層厚厚的雪,梅花鹿在悠閒地散步。莎倫很隨便地穿著一件淺灰色的埃及羊毛束腰長袍,她的頭髮盤成一個髮髻。壁爐中熊熊火焰的「劈叭」聲使她覺得有一種極舒適的家的氣氛。阿米杜前幾天把她堆在公寓的抽屜中的信件帶了來,她翻了翻,又抬頭看了一眼阿米杜。儘管他剛結束巴西和克倫比亞的長途旅行,感到疲憊不堪,他仍舊在忙碌地工作,處理那些他好象永遠擺脫不掉的商務信件。 「知道嗎,你給我帶來的這堆信件中,有些竟是七月份就寄來的。我那時思緒混亂,體力極差,就把來信全部塞進抽屜,總覺得它們會自己照料自己的。」 「不要為那個信封裡的東西擔心,莎倫——那不過是些帳單,我已叫戴爾佛處理此事。」他說道。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仍舊一樣,我想仔細地記下我欠你的一切。總有一天我會還你的,一分也不會少。」 「當然,但你現在又何必管那些呢?」 她集中精力幹自己的事,沒注意到阿米杜正在仔細觀察她,她彎曲的頸背光滑細膩,彎彎的曲線滑向肩膀。隆起的腹部上乳房更加豐滿。每次他的目光落在她作為一個成熟女性的明證上時,他深深地本能總是使他不相信事實。即便現在,儘管他知道莎倫腹中的孩子是另一個男人的,並且他已知道了好幾個星期之久,他的拉丁血統迫他去證明一下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他用一種新的耐心每天陪她出去散步,他一直為自己的想法保密,暗暗猜度在她重新愛他之前,她心中還有多少需要癒合的傷口。目前,他極力避免任何親密的舉止,唯恐洩露了自己的想法。他現在滿足於她呆在他的房間裡,聽她的哭聲,看她的笑顏。但他知道她正在變得越來越依賴於他,儘管她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所有的信件都在這兒了嗎?」莎倫隨意地問道,又翻了翻那些信皮。她失望地注意到沒有一封來自英格蘭的信。 「都在那兒了。」她強壓下心中的惱怒,知道她仍舊在盼望她在英格蘭的情人來信。他自己早已檢查過了。他想道,如果真有那邊的來信,他會給她嗎? 莎倫喊了一聲,他立即抬起頭。 「怎麼啦?出什麼事了?」他說道,警覺地站起身。 「孩子。她好象總也不睡。」她低頭看著她的腹部,雙手撫摸著。「看,她又動了,正在伸展腿腳呢。」 「她?」他用開玩笑地口吻說道,眉毛向上挑了挑。「我敢肯定一定是個男孩。剛才這一陣拳打腳踢就是證明。」 「胡說——一定是個女孩。很顯然,她將來會是一個不了起的舞蹈家的。她還未降生便已經偷偷練習了。」 他俯身向前,臉上掛著調皮的微笑。「恰恰相反,他一定會是個出色的足球選手——在我的那一隊。難道你沒有看到他正在為將來準備嗎?」 他們倆一起笑起來,共同分享他們之間的這個秘密的玩笑。莎倫抬頭看了看,阿米杜堅硬的面龐上掛滿了溫柔的微笑,莎倫幾乎忍不住要告訴他,他出去工作的這幾個星期她有多麼想念他。她的疾病和懷孕使她看到了阿米杜品性中的另一個側面,而這個側面是她以前從未預料到的——一種溫柔,體貼感人的本性,他直到現在才表露了出來。 莎倫把目光轉向信件,挑出凱麗的一封信。這次她要告訴凱麗,處於她目前的狀況,她無力支付凱麗上大學的昂貴費用。莎倫暗暗希望在她把塞倫的房子賣掉之前,傑克會幫凱麗一把。但這需要時間,她希望傑克能不用她請求就自動去幫助凱麗。莎倫打開凱麗的信,掃了一眼,發現上面寫滿了簡短的、氣憤的傾訴,莎倫的臉由於震驚而漲得通紅。 「怎麼啦?」阿米杜看到她心煩意亂地樣子問道。 「凱麗來了一封信,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自己的親妹妹說的這些話簡直使我驚駭。」 「拿來——讓我看看。」他說道,從她手裡接過信。 我多傻啊。我一直以為在我有能力照顧我妹妹之前,傑克會照料她一切的。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而我卻什麼事也沒有做過。我只知道關心自己的問題了。很顯然,林頓·本·布恩把「雨魂」從她手裡搶走了。我知道她急需一些錢把學上完,但是說出一大堆這樣的話 阿米杜看完了信,面孔由於憤怒而扭曲了,最後他大聲說道:「我問你,莎倫,她怎麼能用這種語言來說自己的姐姐?她竟敢叫你母狗。」他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即把這封信撕成碎片。「還有我,她竟敢把我比作靠女人吃飯的人。這孩子真該用馬鞭好好抽她一頓。這個孩子以為她是誰?」 莎倫歎了口氣。「我想當初我至少該向她解釋一下。我為她付清了第一學期學費,住宿費及伙食費。但她還需要錢來買衣服,書和一大堆其它的東西。」 「你什麼都不欠她的。」他用力地說道,一拳打到桌子上。「你是她的姐姐,你也有自己的困難和問題。她什麼時候關心過你?沒有——她只是自私地以為你一定在過一種花天酒地的豪華生活。如果她需要錢,她為什麼不自己去找份工作掙?你沒錢的時候向她抱怨過嗎?沒有。你出去找份模特工作,在他那能把人活活凍死的工作室裡為他工作。」他忍無可忍地發出氣憤的喊聲。「對那些認為這個世界欠著他們,該替他們的生活準備好一切的人,我一點都不同情。我從不向別人討要任何東西。我的世界是我自己用雙手掙來的,不是向別人討來的。」他說道,用手指斥責地指著那封信。他越想越氣憤。「如果你履行了沃靈頓公司的合同,那她還不知道被你慣成什麼樣呢?到那時她該要求你為她買幢別墅和賽馬了。」 「不,阿米杜。你不瞭解凱麗。她內心深處並不真是那樣的。我不能相信她寫的是她的心裡話。她非常聰明,並且工作也很努力。可憐的孩子——她只不過因為所有的不幸事件都一起落到她頭上而無法忍受而已。」血緣關係使她在阿米杜面前極力為凱麗辯解,但她心裡仍舊因為妹妹信裡向那席咒駡而作痛。林頓·本·布恩如此專橫霸道到底是因為什麼?為什麼傑克不幫助凱麗? 看到莎倫如此傷心,阿米杜的態度也緩和了許多。「她畢竟是你的妹妹,」他遲緩說道:「讓我來安排這件事,給她寄些錢去。」 「你太慷慨了,阿米杜。但她太驕傲了,在這方面她和我父親不相上下。」 「我倒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有這麼驕傲。」他懷疑地說道。 「我寧願用一種不觸及她自尊心的方法來幫助她。她可不想要別人的救濟,真的。從這封信的語氣可以看出她不想見到我了。在她看來,我的生活豪華奢侈得不得了。我看上去好象一個把世間所有的運氣都得到的人。如果她知道是我給她寄的錢,這只能使我們倆人之間關係更加惡化。」她說道。 貝蒂沖進房間,落在外套和頭髮上的雪花,融化了,濕淋淋的。 「凱麗,你不會相信的,我們很有可能被大雪困在這裡了。洛杉磯場已經關閉,通往波士頓的道路也阻塞了。」她搖了搖頭,把上面的雪花晃下來,把外套掛在散熱器上。 凱麗從桌旁站起身,強作鎮定地看了看外面的暴風雪。 「哦,不,」貝蒂說道,「你的戴斯蒙德叔叔——他可能來不了啦,是嗎?誰知道或許飛機又可以起飛了呢。」她說道,儘量使語氣顯得輕鬆活潑。「對不起,凱麗。我知道,你多麼希望他能在城裡為你的生日祝賀一番啊。」 「我要出去走走。」凱麗突然說道,抓起外套。她不敢抬頭看貝蒂的目光,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而流下眼淚。 凱麗沖出房間,鑽進風雪中,在積雪中困難地行走。積雪非常厚,已經把樹下的長凳掩蓋住了,道路阻住了。她心裡非常難過,淚水止不住一串串流下來,在刺骨的寒風中被凍成了冰。她生活中的一切都取決於林頓這晚是否到來了。這個星期剛一開始時他就給她打來過電話,告訴她他要在裡磁飯店過夜,儘管他並不知道今晚會是她的生日。她認為這是個好兆頭。如果他這次來的話,那就一共有三次一——「三」是個吉利的數字。總共加起來,她可以得到一千五百美元了。他上次心清特別好。現在,眼看聖誕節就要來臨了,她希望他能慷慨一些。如果這次來不成,下次再來時就已經一月份了,那時就太晚了。會計員已經告訴過她要她在聖誕節之前把錢付清,否則她就得退學。貝蒂曾邀請她到家和她的家裡人一塊兒過節,她推說莎倫古堡的叔叔想和她一塊過聖誕節而謝絕了她的邀請。她開始盤算給貝蒂寫封信,告訴貝蒂她旋風般的浪漫愛情以及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的蓋斯路佛伯爵訂婚的消息。她努力安慰自己,她和一個純貴族血統的青年突然訂婚可以使她體面地、讓人羡慕地從布萊瑪大學的這種討厭現實生活中退出去。誰都會認為她這樣做是明智的,沒有人會知道她是因為無力付學費而被迫退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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