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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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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不知道。如果價錢合適的話,」阿麗桑高高地揚起頭,「我想我至少值五百美元。」 「哦,是的。你那滿頭的捲髮器可真把你打扮得十分引人注目呢,」史蒂芬說道,引來更多「吃吃——」的笑聲。「就我個人而言,我認為我至少值八百美元。你知道他們的觀點嗎——紳士,都愛金髮美女,而我可是貨真價實的金髮。」 「你呢,凱麗?你有這麼棒的身材,紅頭女,還有一個封號,你認為你值多少?說實話。」 「我?哦,我是那種一千美金一個的蘭盤子。他們得給我周身擱滿酥皮點心,就象有硬殼的洋娃娃。」她用一種冷靜的譏諷語調說道,使她們爆發更響亮的哄笑。 第二個星期六,凱麗等貝蒂去圖書館學習之後,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非常仔細地化好妝。她從壁櫥裡挑選出一件最優雅華貴的長裙穿上,一件黑色緊身毛衣,「V」字領,這是她在紐約買的,當時是想為和羅德弗在一起吃晚餐時穿的。現在她穿上這件衣服不過是想打動一個願意為衣服下面的肉體付錢的男人。她在腕部及脖頸處噴了好多香水,戴上一付萊因水晶石和珍珠耳環,抓起馬海毛外套,準備下樓,她已預定了六點半的出租車。剛想走出房間,貝蒂出人意料地回來了。 「你看上去美極了,」她驚歎道,「羅德弗打電話來了,是不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她不由得替凱麗感到激動,「他看到你,一定會暈過去的。你去哪兒?」 凱麗的目光移到桌子上。上面放著一疊奶黃色的信封,醒目地紮著蘭色緞帶。寫著凱麗·范林的地址。紐約的看門人遵守了諾言,每星期轉寄信件。關於信封上郵戳,凱麗對別人解釋說是愛爾蘭的郵差把信寄到叔叔在紐約辦事處的原因。「不,不是羅德弗,戴斯蒙德叔叔剛才從波士頓給我打來電話,叫我過去吃飯。他明天就走了。」 「哦,」貝蒂洩氣地說道,「聽起來挺有趣。祝你玩得愉快。」 到斯達特勒飯店之後,凱麗走下出租車,走進大廳,直沖牆角裡的一張空椅子走去。她冷靜地疊起腳,點燃一支香煙。她看了一下表,假裝在尋找她認識的人。如果阿麗桑她們所說的是真的,她今晚就可以滿載而歸了。如果真有人打她並提出那種要求,她覺得兩百美金就不錯了。兩百元——憑她這副身材,這一點都不昂貴。她的心「怦怦」直跳,嘴唇也有些發幹,心裡盤算著該怎樣讓別人知道她是可出售的。路過她身邊的所有的人只是向她報以讚賞的目光,沒有一個有進一步的表示。她沒精打采地抽出一支香煙,儘量避開別人的目光。她掃了一眼大廳,看不出誰象梅普山大學的女孩,這使她感到一陣疑懼。 等了半個多小時之後,她緊張到了極點,警覺地注意到接待處的兩名服務員不斷向她這邊打量,她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她多心的緣故。她剛想逃離這個鬼地方,一瞥眼看到前面的地毯上多了一雙滌褐色的皮鞋。她抬起頭,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禿頂男人站在她面前,一縷淡淡的鬍子,戴著一副眼睛。他很有可能來來回回在她身邊走了不知多少次了,但她沒注意到他,他的相貌太平常了。 他緊張地舔舔嘴唇,說道:「嗨——我可以請你喝杯飲料嗎?」 「或許,」她說道,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這裡的酒吧有些令人壓抑。」 「那麼到我的房間去怎麼樣?」他試探道。 「當然可以——為什麼不呢?」她突然說道。她緊張地站起身,慌亂地拿起她的提包和外套,跟著他走向電梯,她的心劇烈地跳動,好象要蹦出來一般。他在身後關上電梯門之後,向她緊張地笑了笑。 「你叫什麼名字?」 「瑪麗。」她目光直視著前方,對即將到達他的房間而感到恐懼。 「我叫阿特·弗蘭克林。我從瑞士來。這邊走,我在61O房間。」他隨意地說道。電梯門開了,她跟著他走在鋪有地毯的長長的甬道上,凱麗覺得每走一步日光線便暗淡一些。 「你先請,」他說,推開他房間的門口。 他跨進門,打開燈,解下領結,脫下夾克。凱麗麻木地打量著房間。 「一百塊錢怎麼樣?我知道幹你們這一行的總是事先把一切談妥。知道嗎,我剛才一直不敢確定你是不是幹這一行的。如果我弄錯的話,那你一定會和我大吵大鬧的。」他說道。自以為很幽默地笑了兩聲,凱麗卻一點也不欣賞,嘴角一動不動。 她用一種好象不屬她的冷漠的聲音說道:「我一直要兩百元。如果你不感興趣,我立即回到樓下。」她說著便轉過身去。 「兩百元?這太貴了,即便在波士頓也不是個低價錢。你值那麼多嗎,瑪麗?」他下上仔細打量了她一番,眼中露出色迷迷的神情。 凱麗感到作嘔,她只能強迫自己作出冷漠的神情看著他。她看見了他在解襯衫的扣子,心臟都好象不會跳了。 「你是不是那種不愛說話的人?如果你在這呆一晚上的話,我們便成交了。我喜歡平靜,優雅地做這種事。那額外的一百元錢,就算做我躺在床上自得其樂的費用吧。」他解開袖口的扣子,把它掛到衣架上。 「要不要來點波旁威士忌酒,瑪麗?我喜歡心情愉快地從容行事。把你的外套放到那邊,我來準備酒」他走向小冰箱,調製威士忌。 他打開電視,凱麗假裝在鏡子裡看看自己臉上的化妝品。她身後的房間象一個黑洞洞的劇院,她自己的臉瞪著她,好象一個聚光燈。電視裡傳來的對話好象從很遠的另外一間房間傳來。 「對不起,蜜糖兒。我要去一趟洗手間。自己隨便坐。」他走過她身邊時,順手拍了一下她的臀部。他走了以後,她心裡感到強烈的厭惡之感。她無助地站著,內心充滿了恐懼。洗手間傳來他排尿的聲音,打破了那潛意識的隔膜。這種聲音使她感到不可忍受的親密氣氛,不禁周身傳遍一種厭惡排斥的感覺,打了個冷顫。她一把抓起自己的外套和錢包,立即沖出房門,跑下樓梯,迅速逃離了大廳。 燈火輝煌的斯達特勒飯店入口處,她叫了一輛出租車,不斷回頭看阿特·弗蘭克林有沒有追出來。 「妓女,」她輕聲說道。出租車在波士頓中心的紐寶利大街上飛快地行駛。為什麼突然失去了勇氣?為什麼不能忍受下來?下回她一定要走進酒吧,喝杯烈酒給自己壯壯膽。但一想到再碰上另一個阿特·弗蘭克林,即便一千美元,她仍舊會禁不住起雞皮疙瘩。她以前也幹過這種事,她對自己說道。現在為什麼就不可以了呢?她為了五千美元和林頓·本·布恩做愛,這和為兩百美元與一個陌生人做愛有什麼區別呢?儘管她發誓不回想以往的一切,關於以往性生活的片斷還是湧上心頭,記起她和林頓在一起時的強烈欲望。自從那次同他在圖書室相見之後,她堅決地把他完全從意識中排除了出去,因為她意識到他總是激起她一種無法控制的欲望。那夜是她第一次體驗到無恥墮落的做愛的可怕力量。現在忽然湧上心頭,不禁另有一種意料不到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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