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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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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倉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我想即使對你來說,原因也是顯而易見的。」 我保持著鎮靜。我當了5年警探,又跟新聞界打了一年交道,知道怎樣保持鎮靜。 「不,先生,」我說道,「原因恐怕並非顯而易見。」 他以不屑一顧的神情看著我。「是尉,實際上,你們把這個姑娘的死和我們在樓下舉行的招待會聯繫在一起是毫無根據的。」 「她身上穿的好像是晚禮服——」 他毫不客氣地打斷我的話。「我想你們很可能會發現她是因吸毒過量而猝死的,所以說,她的死與我們的招待會根本不相干。你同意我的說法嗎?」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不,先生。在沒有進行調查之前,我不能同意你的說法。」我又深深吸了口氣。「石倉先生,我很理解你的擔心,可是——」 石倉再度打斷我的話。「我不知你是否真這麼想。我堅持要求你們理解中本公司今晚的處境。今晚的活動對我們來說事關重大,有許多頭面人物來參加這次招待會。我們所擔心的是,對於一個女人的死亡的毫無根據的指控會破壞本公司的這次盛大聚會,而且還是這樣一個根本無足輕重的女人……」 「無足輕重的女人?」 石倉把手一揮,沒有答理我。他似乎對於跟我說話已感到厭煩了。「很明顯嘛,你看她那副樣子,跟個妓女差不多。我根本無法想像她是怎麼進這幢樓裡來的。由於這個原因,我堅決反對格雷厄姆警探提出的要對樓下的客人進行盤問的做法。這種做法毫無道理。我們的來賓當中有不少參議員、眾議員以及洛杉磯市政要員。你肯定也知道這些知名人士會覺得很難堪——」 我打斷他的話說:「你先等一下。格雷厄姆警探跟你說過他要對每個參加招待會的人進行盤問?」 「他就是這麼跟我說的。沒錯。」 我這才開始明白為什麼要叫我來。格雷厄姆不喜歡這些日本人,威脅要把他們的招待會給弄砸。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格雷厄姆不可能盤問美國國會參議員,更不要說地方檢察官或市長了。除非他明天不想再去上班了。不過,日本人把他給惹惱了,他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我對石倉說:「我們可以在樓下設一個登記處,讓你們的賓客在走之前簽一下名。」 「恐怕這樣做也不妥當,」石倉說道,「因為你肯定也知道——」 「石倉先生,我們就這麼辦吧。」 「你提的辦法難以接受——」 「石倉先生!」 「你知道,對我們來說這會引起——」 「石倉先生,我很遺憾。我已經向你解釋了警察工作的程序。」 他愣在那裡,沉默了一陣,接著擦了擦嘴唇上滲出的汗,說:「中尉,我感到很失望,你沒有與我們很好地合作。」 「合作?」這時候我有點火了。「石倉先生,你們這兒死了個女人,我們的職責就是調查發生了什——」 「但你也必須替我們這次特殊的場合想一想——」 這時我聽見格雷厄姆說道:「喔,上帝,這是在幹什麼?」 我回過頭去,看見黃繩子那邊約20米的地方有個身材矮小、書生氣十足的日本人正在給犯罪現場拍照。他使用的照相機很小,幾乎可以完全隱蔽在他掌心之中。不過,他並沒有企圖掩蓋自己跨越界限拍照這一事實。我看見他慢慢地朝我們站的地方退著,舉起手拍了一張照;在為下一張照片取景時,他那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眼睛朝我們眨了眨。他的舉動完全是故意的。 格雷厄姆走到黃繩子邊上對他說:「看在上帝的分上,從那兒出來。這裡是犯罪現場,你不能拍照。」那人沒有反應,還在繼續向後退。格雷厄姆轉過身問道:「這傢伙是什麼人?」 石倉答道:「是我們的雇員田中先生。他在中本公司保安部工作。」 我眼前的事令我難以置信。日本人竟讓自己的雇員在黃線裡任意走動,破壞犯罪現場。我忍無可忍地說道:「叫他出來!」 「他在拍照。」 「他不能拍照。」 石倉說道:「但這是替我們公司拍的。」 我說道:「我可不管這個,石倉先生。他不能站到黃繩子裡面,也不能拍照。讓他出來。我還要他的膠捲。請吧。」 「好吧。」石倉很快用日語說了幾句話。我轉過身,正好看見田中從黃繩子下面鑽出來,消失在擠在電梯門口那些穿著藏青西服的人當中。接著我看見這些人身後的電梯門打開,然後又關上了。 狗娘養的。我不由得怒從心頭起。「石倉先生,你是在妨礙警察執行公務。」 石倉平靜地說:「史密斯警探,你必須理解我們的處境,當然,我們完全相信洛杉磯警察局,但我們也必須進行我們自己的調查,為此,我們必須有——」 他們自己的調查?這個狗娘養的。我突然覺得說不出話來。我的牙咬得緊緊的,臉漲得通紅,怒不可遏。我真想把石倉抓起來。我真想揍他一頓,把他摔到牆上去,把手銬銬到他該死的手腕上,把—— 「也許我能幫個忙,中尉。」我身後一個聲音說道。 我轉過身,看見約翰·康納笑容可掬地站在那兒。 我向旁邊挪了挪。 康納面對石倉微微欠了欠身,遞上自己的名片。他操著流利的日語說:「冒昧打擾了,很是對不起。我能自我介紹一下嗎?鄙人叫約翰·康納。這是我的名片。請多關照。」 「約翰·康納?」石倉說道,「那個約翰·康納?見到您十分榮幸。我叫石倉。請多關照。」 客套寒暄之後,他們飛快地用日語交談著,我只能聽懂隻言片語。我不得不裝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一邊看著他們,一邊不時點點頭,而實際上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麼。有一回,我聽康納用日語說我是「後輩」,我知道他說我是他的手下或門徒。有好幾次他以嚴厲的目光看著我,像做父親的那樣遺憾地搖搖頭。看來他似乎在為我進行道歉。我還聽見他說格雷厄姆令人討厭。 這些道歉起了作用。石倉平靜了下來,肩膀也放鬆了。他開始顯得從容起來,臉上甚至露出了笑意。最後他說道:「這麼說,你們就不檢查我們來賓的身份了?」 「絕對不檢查,」康納說,「你們的貴客可以來去自由。」 我剛準備提出異議,康納就瞪了我一眼。 「查驗身份是沒有必要的,」康納繼續一本正經地說,「因為我相信中本公司請來的貴賓中沒有人會捲入這個不幸的事件。」 「王八蛋。」格雷厄姆輕輕地說了一句。 石倉喜形於色。我卻很惱火。康納跟我在唱反調。他使我看上去就像個傻瓜。更有甚者,他竟不按警方的程序辦——這樣我們今後可能都得倒黴。我怒氣衝衝地把手往衣袋裡一插,扭頭望著別的地方。 「您對這件事處理得如此審慎,我深表感謝,康納上尉。」石倉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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