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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我不知道,」埃文斯說,「這也太專業化了,簡直是在吹毛求疵。」

  「不能這麼說。這是個核心問題。地表平均溫度上升是城市化造成的,還是溫室氣體造成的呢,辯方對此會有一個充分的論據。」詹尼弗說,「正如我在前面提到的,最近幾項研究表明,實際上,都市偏見並沒有多少豪椽。至少有一項研究表明,觀察到的氣溫變化有一半是因為土地使用問題。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麼在過去一個世紀裡,全球氣溫的升幅還不到十分之三攝氏度。確切地說這還算不上危機。」

  埃文斯不再說什麼,他在攝像機前儘量裝得聰明伶俐。

  「當然,」詹尼弗繼續說,「這項研究還需要討論。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任何人只要對數據作過調整,人們就會斷言他們的調整是不正確的。這對辯方是有利的。辯方要闡述的一個更重要的論點就是,我們只允許那些從調整中獲得最多好處的人對數據進行調整。」

  「你是說氣候科學家們沒有職業道德嗎?」

  「我是說讓狐狸去給雞當保安從來就不是什麼好的做法。辯護律師這樣的做法在醫學上就決不允許,比如,醫學上需要進行雙盲實驗沒計。」

  「因此,你說氣候科學家們沒有職業道德。」

  「不,我的意思是,構建雙盲程序是完全有道理的。你看:每個科學家對自已的實驗結果都有某種設想,否則他當初根本就不會做那個實驗。他有一種期盼。但這種期盼是神秘的——完全是下意識的。你知道有科學偏見的研究嗎?」

  「不知道。」埃文斯搖了搖頭說。

  「那好。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一群基因相同的老鼠被送到兩個不同的實驗室進行試驗。其中一個實驗室被告知,老鼠被馴養得很聰明,穿迷宮會比一般老鼠快。另一個實驗室被告知老鼠很愚笨,只能慢慢穿出迷宮。反饋的結果是——一個實驗室老鼠速度快,而另一個實驗室老鼠速度很慢。可是這些老鼠的基困是相同的。」

  「那他們是在胡說。」

  「他們說他們沒有胡說。還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呢,」她說,「又比如,參加民意調查的人被告知,瞧,我們知道民意測驗人對調查結果會產生微妙的影響。因此我們都想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你敲門之後,就在有人開門時,你開始讀卡片上的文字:『你好,我在做一項調查,為了不影響你,我把卡片上的文字讀一下……等等。』民意測驗人除了卡片上的文字以外什麼也不說。一組被試者告知,這次問卷調查會獲得百分之七十的肯定答案。另一組被告知會得到百分之三十的肯定答案。同樣的調查問卷。結果反饋回來了——七十和三十。」

  「怎麼會呢?」埃文斯說。

  「這不重要,」她說,「重要的是,成百上千歡的研究反復證明,期望決定結果。人們總能找到他們認為可以找到的東西。這就是要做雙盲實驗的原因。為了消除偏見,實驗在彼此不認識的人中進行,準備實驗的人不認識做實驗的人或者分析結果的人。各組人員不得以任何方式進行聯繫。即使他們的配偶和孩子也從沒見過面。各組分佈在不同的大學,最好是在不同的國家。這就是新藥被檢驗的過程,因為這是阻止偏見浸入的惟一方式。」

  「好的……」

  「現在我們是在討論氣溫數據。必須從方方面面對它進行調整。不只是因為城市熱效應的偏見問題,還有許多其他的問題。氣象站搬遷了。氣象站升級了,新的設備測出來的結果也許比以前高,也許比以前低。設備出故障了,你得決定是不是要扔掉某些數據,你很可能把氣溫記錄放在一起,並對它們進行評價,這些要求你也要應付。偏見就是這樣形成的。很可能是這樣形成的。」

  「很可能?」

  「你不知道,」詹尼弗說,「只要你是讓一組人來做這些工作,就有產生偏見的危險。如果一組人做了一個模型,對它進行測試並對結果進行分析,那麼那些結果就是有危險的。就是這樣。」

  「這麼說,那些氣溫數據沒有用了嗎?」

  「這些氣溫數據值得懷疑,一個像樣的律師會撕掉這些數據。為他們辯護,我們要做的是——」

  突然,攝像師起身離開了房間。詹尼弗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別擔心,他們拍的鏡頭沒有聲音。我不過是想使這個討論顯得活潑一些。」

  「我覺得我很傻。」

  「你看起來根棒。這對上電視來說是重要的。」

  「不,」他把身子向她靠近了一些,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回答問題時,心口不一。我在,唉……我在問一些……對許多問題我都改變了想法。」

  「真的嗎?」

  「是的,」他平靜地說,「比如說那些溫度曲線圖。他們提出了一些明顯的關於全球變暖的正確性的問題。」

  她慢慢地點了點頭。眼睛緊緊地盯著他。

  他說:「你也這樣想嗎?」

  她又點了點頭。

  像以前一樣,他們在同一家墨西哥餐館吃午飯。跟以前一樣,餐館幾乎是空的;同樣是那些索尼電影編輯坐在角落的一張桌邊談笑風生。埃文斯想,他們一定每天都來這兒。

  可是不知怎麼的,今天的情形不一樣,不僅僅是因為他渾身疼痛,而目還因為非常困,隨時都可能睡著。埃文斯感到自己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同了。

  詹尼弗安靜地吃著飯,沒怎麼說話。埃文斯覺得她是在等他開口。

  過了好一會兒,他說:「你知道,『全球變暖不是一種真正的現象』的說法真是荒唐。」

  「是很荒唐。」她點了點頭說。

  「我是說,全世界的人都相信。可是在法庭上,我們只能考慮陪審團。辯方要與陪審團辯論。」

  「你指的是你跟我說過的那些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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