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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他抬頭看了看遠處穆肯科山的錐形山頂,看到了魔鬼眼發出的昏暗的光。他又看了看頭頂上空那兩道交叉的綠色激光束。他注意到穿進頭頂上方枝葉的那道激光束在顫動。

  起初他以為這是一種幻覺,是樹葉在動,而不是光束。然而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肯定是激光束在夜空中不斷上下顫動。

  芒羅知道這是不祥之兆,不過暫時還不會有什麼問題;此刻要解決更加緊迫的問題。他看見營地那邊埃利奧特和羅斯正俯身擺弄著他們的設備。他們輕聲交談著,不緊不慢,似乎他們有的是時間。

  其實,埃利奧特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工作著。他將11個意思已經明確的單詞錄在磁帶上。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將它們合成一個完整明確的語義。這並不像先前想像的那麼簡單。

  一方面,大猩猩的語言並不是一個純發聲的語言。它們是運用手勢和聲音相結合的方法來傳遞信息的。這便產生了語言結構方面的一個老問題:語義究竟是如何傳遞的?(L.S.維林斯基曾經說過,如果外國遊人看到意大利人講話,他們一定會得出一種結論:意大利語基本上屬￿一種手勢語,聲音只是作為強調時附帶使用的。)埃利奧特需要的是一種不依賴於手勢的簡單語義。

  但是,他不知道猩猩語言的句法,在大多數情況下它們的句法可能使語義發生很大的變化——例如「我打」和「打我」的區別。在其他語言中,一個簡短的信息也會有模棱兩可的現象。例如,在英語中,「Look out!」就不是它字面上「向外看」的意思,而是要人「小心點兒」的意思。

  面對這些不確定因素,埃利奧特考慮要播放一個單詞。但在他所列的單詞中沒有一個合適。他的另一個選擇是播放幾個短信息,以防其中有語義含糊不清的。他最後選出三個短句:「走開」、「不要來」和「這裡壞」。其中有兩個不是根據單詞順序表達的。

  到了9點,他們已經游離出一些具體的聲音組合。但他們仍面臨著一個複雜的任務。埃利奧特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循環播放這些聲音的裝置。他們手頭最方便的就是磁帶錄像器了,因為它能自動重複播放這些聲音。他可以把這六種聲音輸入256K內存,然後將它們播放出來,而控制時間間隔則是個關鍵問題。在隨後的一小時裡。他們一遍又一遍地按動按鈕,試圖使單詞組合所發出的聲音更接近於正確的發音——至少他們自己聽起來覺得正確。

  這時已過10點。

  芒羅端著激光槍走過來。「你們認為這都管用嗎?」

  埃利奧特搖了搖頭。「現在還沒辦法知道。」他想到了許多不確定因素。他們錄下的是雌猩猩的聲音,而那些大猩猩會對雌猩猩的聲音作出反應嗎?它們會接受這種沒有手勢的聲音嗎?這些聲音的語義清楚嗎?聲音的間隔合理嗎?猩猩們會注意這些聲音嗎?

  這些現在誰也說不準。他們只能試試看。

  聲音的播放也是個不確定因素。羅斯將袖珍錄音機上的小喇叭拆下,然後在三腳架上插了一把傘,再把小喇叭粘在傘頂上。這個揚聲器的替代品音量倒很大,但播放出來的聲音卻含糊不清,聽起來不大像。這一切準備好之後不久,他們就聽見一陣喘息聲。

  黑暗中,芒羅掉轉激光槍的槍口,槍管一端的紅色指示燈開始閃爍。他透過夜視鏡掃視了一下樹叢。喘息聲又一次從四面八方傳來。雖然他能聽見叢林中有動靜,但在營地附近卻沒看見什麼猩猩的活動。頭頂上方的疣猴此時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有這輕輕的、令人感到不安的喘息聲。芒羅仔細聽著。他能肯定這些聲音代表著某種語言,而且——

  一隻大猩猩突然出現。卡希加開槍射擊,激光束像一支箭似地穿破夜空。那些三腳架上的快速火力傳感裝置也開始發射,子彈打得枝葉劈裡啪啦直響。那只猩猩悄悄退回到密密的蕨類植物叢中。

  芒羅和其他人迅速在防禦柵欄邊就位,緊張地蹲下。紅外照明燈發出的光將他們的身影投在防護柵欄上,投向遠處的叢林。

  喘息聲持續了幾分鐘,然後便慢慢消失了。四周又恢復了平靜。

  「這是怎麼回事?」羅斯問。

  「它們在等待,」芒羅皺著眉頭說道。

  「等待什麼?」

  芒羅搖搖頭。他在營地周圍走了一圈,看了看其他警戒人員,想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曾經有幾次,他對動物的行為作過預測——一次是灌木叢中一隻受傷的豹,還有一次是一頭被圍困的野牛——但這一次情況截然不同。他不得不承認,他不知道大猩猩意欲何為。那只猩猩是不是前來偵察他們的防禦情況?是不是攻擊實際已經開始,但卻因為某種原因又停止了?這是不是為造成被攻擊者神經緊張的一種行動?芒羅曾經見過處於覓食中的黑猩猩在對狒狒發動攻擊前所採取的短暫威脅,其目的是造成整個狒狒群的緊張,把有些小狒狒孤立開來加以捕殺。

  這時他聽見了隆隆的雷聲。卡希加指了指天空,然後搖搖頭。它們等的原來是這個呀!

  「他娘的!」芒羅罵了一聲。

  10點30分的時候,一場熱帶大暴雨傾盆而下。他們那只揚聲器頓時被泡軟了。大雨使電路發生短路,使環形防護柵欄失去了作用。夜間照明燈閃爍不定,兩隻燈泡發生爆炸。地面變得泥濘不堪。能見度只有五碼。最糟糕的是,雨打在樹葉上嘩嘩直響,他們說話時得扯大嗓門。磁帶還沒準備好,喇叭也許已發不出聲音了。即便能發出聲音,也無法蓋過雨聲。大雨會影響激光槍的發射,也會削弱催淚彈的效果。營地中一張張臉緊繃著。

  五分鐘後,大猩猩們開始發動攻擊。

  大雨掩護了大猩猩們的行動。它們似乎從天而降,從三個方向同時沖向柵欄。埃利奧特從一開始便意識到這次攻擊與以前的大不相同。大猩猩們已經從前幾次的進攻中汲取了經驗,現在它們是想畢其功於一役。

  雖然埃利奧特認為這些是受過訓練的靈長目攻擊性動物,既狡猾又兇惡,但是親眼目睹使他驚訝不已。大猩猩像訓練有素的突擊部隊,一撥又一撥地發起衝擊。然而他發現大猩猩的進攻比人類士兵的進攻要恐怖得多。他想,對於大猩猩來說,我們是動物,是異種,它們對我們並沒有什麼感情。我們是應該被消滅的害蟲。

  至於這些人為什麼會在這裡或者是什麼原因使他們來到剛果,大猩猩並不在乎。它們捕殺人類並不是為了獵取食物,也不是為了自衛或者為了保護它們的幼仔。它們之所以捕殺,是因為它們被訓練成這樣了。

  攻擊進展得非常之快。霎時間,大猩猩已攻破了環形防線,把防護柵欄踩在腳下的爛泥裡。它們吼叫著一窩蜂地沖進了營地。瓢潑大雨打濕了它們的毛髮。在紅色的燈光下,它們顯得面目猙獰。埃利奧特看見10~15只大猩猩在營地裡踏倒帳篷,襲擊人類。阿茲茲被當場打死,頭被石杵砸得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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