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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好,那麼年輕人怎樣才能建立起對恩師的依附關係呢?通過什麼樣的過程?首先,是做到討喜,能幫上老人的忙,做需要做的工作。其次,是吸引老人——模仿他們為人處事的態度,模仿他們的趣味。再其次,是站在他們一邊——採納他們對工作日程的安排。」

  「這些都沒錯,」桑德斯說,「可這同整容手術有什麼關係?」

  「你還記得你在庫珀蒂諾加入數字通訊公司的時候嗎?」

  「記得。」

  「你從數字設備公司轉來,那是1980年吧?」

  「是的。」

  「在數字設備公司的時候,你每天穿套裝,打領帶。可是來到數字通訊公司以後,你看到加文只穿牛仔褲,於是很快你也就穿牛仔褲了。」

  「的確如此,這是本公司的風格。」

  「加文喜歡巨人隊,你也開始到蠟燭架公園去看他們的比賽了。」

  「他是老闆啊,看在基督的份上。」

  「加文喜歡打高爾夫球,所以你也打起了高爾夫球,儘管你對這種球很討厭。我記得你對我抱怨過,說你如何如何地恨它,如何如何地恨透了追那個愚蠢的小白球。」

  「聽著,我並沒有去做整容手術,讓自己像他的孩子。」

  「因為你用不著去,托馬斯。」多爾夫曼惱怒地揚起兩隻胳膊。「這點你看不出來嗎?加文喜歡自以為是、積極進取的小夥子,他們喝啤酒、罵人、追女人。那些日子裡這些事你全做過。」

  「那時我年輕。這些都是年輕人做的事。」

  「不對,托馬斯,這些都是加文喜歡年輕人做的事。」多爾夫曼搖搖頭。「這其中有很多東西都是無意識的。融洽的關係是無意識的,托馬斯。不過建立融洽關係的具體任務卻視要與其建立關係的那個人的性別的不同而不同。如果你的恩師是男人,你可以扮演他的兒子、兄弟,或者父親。你也可以扮演他年輕時候的樣子——讓他回想起自己的過去。是這樣吧?是的,你看得出這一點。很好。」

  「可是如果你是女的,事情就不一樣了。這時你就必須是你恩師的女兒、情人或者太太。或者也許是姐妹。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事情都會非常不一樣。」

  桑德斯蹙起了眉頭。

  「我經常看到這種情況,因為現在男人為女人工作的事已經有了。很多時候,男人處不好同女性上司的關係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如何扮演女人的下屬,不知道如何自在地扮演這種角色。男人是孝子、替補情人或者丈夫。如果他們把這些角色扮好的話,單位裡的女人就會惱火,因為她們覺得自己不可能作為上司的兒子、情人或者丈夫參加競爭。於是她們便覺得男人占了便宜。」

  桑德斯默默無言。

  「這下你該明白了吧?」多爾夫曼問道。

  「你是說,事情的發生分兩個方面。」

  「對了,托馬斯。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的過程就是如此。」

  「好了,馬克斯,這件事上沒有什麼不可避免的東西。加文的女兒死了,這是個人的悲劇。他心煩意亂,而梅雷迪思利用了——」

  「閉嘴,」多爾夫曼惱火了,「你難道要改變人性嗎?世上總會有悲劇,人們也總會加以利用。這不是新鮮事。梅雷迪思很有靈性。看到這樣一個富有靈性、隨機應變,同時又很美麗的女人是很讓人高興的。她是上帝送來的禮物。你的問題就在這裡,托馬斯,而且由來已久了。」

  「此話怎——」

  「你不是去對付自己的問題,反而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瑣事上。」他把照片遞還給桑德斯。「這些並不重要,托馬斯。」

  「馬克斯,你是不是——」

  「在公司的賽場上,你從來就不是個好玩家,托馬斯。你的長處不在這裡。你的長處在於,你能接過一個技術上的問題,下苦功夫把它攻克下來,你能連哄帶逼地趕著技術人員們去幹活,最後把問題解決掉。不是這樣嗎?」

  桑德斯點點頭。

  「可現在你卻丟開了自己的長處,去參加一項不適合你的比賽。」

  「你的意思是什麼?」

  「你以為威脅著要打官司,就能對梅雷迪思和公司施加壓力。但事實上你卻是讓她占了便宜,是讓她來確定如何比賽了,托馬斯。」

  「我得有所行動,是她犯了法。」

  「是她犯了法,」多爾夫曼憋著嗓子,用挖苦的哭腔學著他的話,「噢,天哪,噢,地呀!你是這樣的無助。你的苦處使我難過極了。」

  「我採取行動並不容易。她有很多的關係和強有力的支持者。」

  「是嗎?有強有力的支持者的人也有強有力的詆毀者。梅雷迪思也有她自己的詆毀者。」

  「我跟你說,馬克斯,」桑德斯道,「她很危險,她屬￿那些得過工商管理學碩士的門面人,他們專門下門面功夫,他們的一切都是門面,而從來不是實質。」

  「是的,」多爾夫曼點頭表示贊同,「就像今天這麼多年輕的經理人員一樣,對門面上的事很精通,對操縱現實很感興趣。時髦的潮流。」

  「我不認為她有能力管理這個部門。」

  「就是沒有又怎麼樣呢?」多爾夫曼厲聲問道,「這對你來說又有什麼不一樣?她如果沒有能力,加文最終會看到這一點,把她撤換下來。不過到那時你早就不在了,因為你在這盤比賽中輸給了她,托馬斯。她比你會耍手腕,她一貫如此。」

  桑德斯點頭道:「她很無情。」

  「無情,還胡琴呢。她有技巧,有直覺力,你沒有。你如果這樣一意孤行,准會輸個精光。等到厄運落到你頭上時,你就是活該,因為你的行為就像是個傻瓜。」

  桑德斯沉默了。「你建議我怎麼做呢?」

  「啊,就是說,你想要我的建議?」

  「是的。」

  「當真?」多爾夫曼笑道,「我表示懷疑。」

  「是的,馬克斯,我是當真的。」

  「那好。我的建議是這樣:回去,向梅雷迪思道歉,向加文道歉,重新把工作撿起來。」

  「我不能。」

  「那麼你並不想要什麼建議。」

  「我不能這樣做,馬克斯。」

  「是自尊心太強?」

  「不是,但——」

  「你是迷戀上了自己的怒氣。這個女人怎麼能這樣做?她犯了法,得對她繩之以法。她很危險,得制止她。你心裡充滿了那有滋有味的義憤,是這樣吧?」

  「噢,見鬼,馬克斯,我只是不能這麼做,僅此而已。」

  「你當然不能這麼做,你其實是說你不準備這麼做。」

  「好吧,我不準備這麼做。」

  多爾夫曼聳了聳肩。「那麼你還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呢?難道你跑來問我有什麼建議,為的就是不接受我的建議嗎?不過,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了。」他咧嘴一笑。「我有很多其他的建議你也不會接受的。」

  「比如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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