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芭芭拉·卡德蘭 > 情盜 | 上頁 下頁


  她母親外出了,她一脫下外衣和幅子,就下樓到屋子北面的起居室去,這是不宴請客人時全家人經常坐的地方。

  壁爐臺上方有一張她父親的肖像,伯蒂拉凝視著他慈祥、聰明的面孔,就象過去曾無數次希望的那樣,但願他仍舊活著。

  「我該怎麼辦,爸爸?」她問。「我怎麼能和阿加莎姑姑生活在一起呢?沙撈越太遙遠了……實在是太……遙遠了。」

  她等待著,好象他真的會回答她。隨後她對自己說,爸爸對她的希望中准有這一條:做一個勇敢的人。

  以前她跟著父親打獵時,從不在他面前顯出害怕的樣子,現在她面臨的困難遠比跳過一道高高的樹籬更加可怕,她必須拿出勇氣來,舍此別無良策。

  「我要試試,爸爸,」最後她歎息著說,「可是那將是困難的……非常……非常困難。」

  她走近書櫥,想找幾本書帶在路上閱讀,她希望能有描寫她將要被送去的那部分世界的書。

  可是除了那位建立新加坡的斯塔福·拉福爾斯爵士的一本簡單的自傳外,什麼別的都沒有,她打算到芒特街上的摩迪斯圖書館去找找看,但不知道是否來得及。

  她想,要是自己和陶金斯外出時就想到這個主意就好了,可是現在再向她提出來確實已經太遲,她這會兒一定已經坐下喝茶,如果再把她拖出去,她會怨恨的。

  「可能船上會有書的,」伯蒂拉自我安慰道。

  她一想到自己要啟程作長途旅行,一個人也不認識,沒有人會幫助她或向她提出忠告,她的心就不住地往下沉。

  她忍不住心想,她母親竟然真會把她送走,連個「伴隨」①都不讓她帶,做的也真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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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在社交場所陪伴未婚少女的年長婦女。

  接著她又自忖道,可能傳教士本身就代表一種法律,有點兒象尼姑,沒人保護在世界上照樣能到處走而不會招來任何麻煩。

  她的頭腦中很難理出個頭緒來,這時燭又從架子上拿下幾本書,並打算拿到樓上去,這時奧文斯頓夫人走進房間。

  伯蒂拉轉過身來含笑迎接她的母親,臉上露出理解的表情望著她。

  她穿一件皮外套,耳朵上的鑽石閃閃發光,帽子上綴著深紅色的鴕鳥羽毛。奧文斯頓夫人看上去非常美麗。

  可是當她瞧著她女兒時,光潔的眉頭蹙了起來,眼睛由於憤怒而顯得陰沉。

  「你好大的膽子,」她說,她生氣極了,嗓門很大,「你怎麼敢把你的年齡告訴薩耶勳爵!」

  伯蒂拉嚇得臉都失色了。

  「他——他……問我的,」她結結巴巴地說。

  「你是個半癡呆的小傻瓜,竟會對他說實話,」奧文斯頓夫人狂怒地回答。

  她一面在扯那副小山羊皮長手套,一面用幾乎是狠毒的聲音說:

  「我現在可知道了,把你留在這兒,哪怕只過兩夜就會招來麻煩。你快離開這個國家,從我腳下滾出去,走得越快,我越稱心!」

  「我……我很抱歉,媽媽。」

  「你應該這樣!你能想像得出當薩耶勳爵問我你身體如何,還問明年春天我會不會把你帶到宮廷裡去時,我是什麼滋味!」

  奧文斯頓夫人扯下了一隻手套,開始解開另一隻手套上的六粒珍珠鈕扣。

  「幸虧我不象你,我會隨機應變。『帶伯蒂拉進宮嗎?』我叫道。『誰使你產生這樣的想法,爵爺,她還小得很呢!」

  「他目光銳利地望著我,好象他已有幾分猜到我沒講實話。『她告訴我說,她十八歲,已經離開學校了,』他說。雖然我覺得我想掐死你,但我還得裝出笑容!

  「『如果你相信這話,那就說明你一定沒認真地看過她,我親愛的薩耶勳爵,』我回答。『姑娘都想讓人覺得她們比實際年齡大,事實上伯蒂拉只有十四歲。』

  「他露出驚奇的樣子,我接著說:『如果她告訴你實話——但我怕我的小女兒是一個出色的謊言家—;她應當告訴你,她在學校時非常頑劣,因此被開除了。』

  「呀,媽媽,你怎麼能這樣說?」伯蒂拉抗議道。

  「我不得不說我腦子裡首先想起的話,」奧文斯頓夫人高聲說,「為了要從他頭腦中抹去你是十八歲的想法。十八歲!這就會使我肯定超過三十六歲,但每個人都認為我比這個年齡要小得多。」

  伯蒂拉知道她母親實際上已經三十八歲了,可是她什麼話也沒說,過了一會兒,奧文斯頓夫人用比較平靜的聲音說:

  「我想我已經使他相信了!你終究長得小,你那張呆傻的娃娃臉反映出你那種甚至更加呆傻的思想,當然看上去是不成熟的。你越早走得遠遠的,別讓我看見越好!」

  她把手套扔在沙發上,又說:

  「今晚如果有誰意外地來看我,你留在自己的臥室裡不要出來!你闖的禍已經夠多的了。」

  「我不是……故意的,媽媽。我並不……知道您不……想承認我是您的……女兒。」

  「好啦,現在你知道了!」奧文斯頓夫人說完,就從房間裡走了出去。

  伯蒂拉的眼裡飽含著淚水,她猶豫不決地站著,瞧著她母親身後關上的房門。

  自從她父親死後,她總感覺到自己是個多餘的人,但她以前還沒意識到她母親竟會對她如此絕情。

  「你長大了會非常標緻的,我親愛的,」有一次父親對她說。「但是謝天謝地,你和你母親屬￿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在你們之間就不需要競爭了。」

  當時伯蒂拉曾感到很驚奇,他竟會暗示這樣的事。

  「我可以肯定,我不能和任何象我母親那樣美麗的人競爭,」她曾對自己這樣說。

  誰若是抱有母女之間進行競爭的想法,那一定是很荒唐的。

  現在,她本能地懂得她母親的惱怒不僅是因為她的年齡,還因為她父親的預言應驗了。

  事實上,她是秀麗的,正如學校裡幾個姑娘說的:她很可愛。

  「上星期日我哥哥帶我出去,」其中一個對伯蒂拉說,「他見到了你,說你是他一個月的幾個星期天裡看見的最可愛的小東西,更不用說在這樣的地方了。」

  當時伯蒂拉置之一笑,但她確曾感到滿意和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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