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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當海螺一吹起,湖上立刻恢復平靜。大夥兒在早先約定好了的集合地真野村集合時,已經快天亮了。有六條船和五個壯丁不知去向。不過,替代的是對方的八條船。其中一條船船上載著人。四個未佩刀的武士和兩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子,個個都因恐懼而戰慄著。

  取下他們手中共計八百人份的傭金後,這些人就等於毫無用處了。

  於是阿源便在岸上將這六名男子剝個精光,然後趕上他們原來所搭的船,說道:「好好地回去吧!」跟著從蘆葦叢中把船推了出去。

  裸體武士以怪異的姿勢操槳,漸行漸遠。而這群海盜們為了防範後頭有人追殺而來,也都一併在湖上散了。

  彌平次的船和其餘兩條,則沿著湖邊的蘆華叢小心翼翼地向前劃行。除了三個操槳的人以外,大夥兒都倒在船緣邊睡著了。待他們睡足了終於醒轉時,已是黃昏了。

  當晚,彌平次在炕邊喝酒時,早上沒到真野集合的六條船當中的一條回來了。船上三個人全都傷痕累累地。

  他們對彌平次報告說,他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所以戰利品是一點兒也沒有。見他三個人的表情彷佛有些緊張,彌平次總覺得事有蹊蹺。

  待三人退下後,彌平次便站起身,出了屋子,往湖邊走去,已經陰了好幾天的天空今夜總算放晴,皎潔的秋月也露了臉。

  距岬尖的一百公尺處,有兩條船似乎正準備從蘆葦叢中出航。

  彌平次靜靜地朝那兒走近,而對方彷佛也看到彌平次了,於是將船按下,其中一人走上岸來。正是三人中年紀最長的阿仙。

  「您看到了?」說罷,阿仙邊搔頭邊笑。

  彌平次默默地盯著阿仙好一會兒,這才說道:「女人是不?」

  「是的,真不好意思!」

  「讓她走!」

  「呃……」

  阿仙躊躇著,而後說道:「不能讓她走。」

  「不能?」

  「這女人很怪!」

  跟著,阿仙對船上那兩人大叫,要他們把女人帶上來。

  據阿仙說,昨夜在混戰中,他被拋進湖中,在水裡泡了一個晚上,直到天亮時,才看見附近有一條船,於是立刻爬上船,總算撿回一條老命。上船不久,他又發現兩個人就快被淹死了,便將他們救上船,一同回航。

  「可是半路上卻遇上了您等會會看到的那個女人搭的船。我們起初並不想做什麼,是她先開口問我們,若是要往湖東走的話,能不能順道送她一程的。」

  「胡說!」

  「不!老大!是真的。我說的可是一點不假。」

  「那你為什麼不回絕她呢?」

  「可是,換了誰都沒法對她說不的。您看,她就要來了!」

  正如阿仙說的,對年輕人而言,她真是教人難以拒絕。

  看上去既不像是武家之女,也不像是商人之後。她相當年輕,穿著也教人摸不清她的來歷。沐浴著一身月光,她朝著彌平次走來,看來非常耀眼。

  女人在數尺外站住腳,問道:「你叫我是不?」她的聲音和容貌都美極了。彌平次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

  對彌平次來說,這個少女和別的女人實在是不太一樣了。她既不害怕,也不垂下眼睛,照樣直盯著彌平次的臉。

  「我可不吃你這一套喲!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何貴幹,可是教人家站在這兒,不冷死了?」

  「就是有事才叫你的!」

  彌平次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聽在他耳裡,自己的這句話似乎太軟弱了,一點威力也沒有。

  「到底是什麼事啦?」

  「跟這班傢伙在一起,不會有好事的。」

  女人於是笑了。那聲音優美極了,簡直不像是這世上該有的。彌平次都不禁要懷疑對方是不是狐狸了。

  「反正只要能送我到湖東去就得了。我急得很哩!」

  「什麼事呀?」

  「什麼事?」

  女人反問道。只在這時,女人壓低嗓子。

  「我在找人啦!」

  「找誰?」

  「誰?你又不認識!」

  「那可不一定。」

  道時,女人又笑出聲來。彌平次聽這聲音聽得入神了。然而,當笑聲消失時,彌平次發現女人的笑聲似乎有些落寞,他又忍不住要懷疑她是不是狐狸了。

  「疾風。」

  彌平次的的確確聽見女人這麼說了。

  「疾風?」

  「不錯!疾風之介。」

  「他姓什麼?」

  「不知道。」

  「是不是佐佐疾風之介?」

  「佐佐?也許是吧!佐佐疾風之介。」

  女人出了神似的,緩緩念出愛人的名字。跟著,便又說道:「你認識疾風嗎?」那對瞳仁多過眼白的大眼睛直盯著彌平次。

  「不認識。」

  說罷,彌平次突地背身離去。

  許久以來頭一回聽到並說出佐佐疾風之介的名字,彌平次的心裡波濤遽起。痛楚隨即在他的胸中擴散,因為他遇上了不該遇的。

  「喂!姑娘!上船吧!被老大看見就不好了。我們送你一程吧!」

  見彌平次轉身離去,阿仙便對女人說道。

  「囉嗦!」

  女人說罷,就從彌平次身後急步追了上去。

  「喂!把人叫出來之後,就想一走了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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