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井上靖 > 戰國無賴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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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是剛剛那位女子清澈的聲音。 「爹,我們還是把他帶走吧!」 「無聊!」 粗啞的聲音說道。 「他會逃到這兒來,一定是很想活命,而且就受這麼點傷而已,他的武功應當不弱才是。」 女人說罷,沒有人接腔。過了一會—— 「好吧!救他吧!或許用得上也不一定。」 粗啞的聲音緩緩地應道。 隨即有個聲音說道。 「這可危險哩!也許我們會在半路上就把他丟進湖裡去呢!算了,先抬再說吧!」 接著,有三、四個人低聲咕噥著。這時,疾風之介的頭腳被人分頭抱著,從地上抬了起來。動作很是粗暴。 儘管全身疼痛異常,在半夢半醒之間疾風之介仍可感覺到自己正被抬著,往某個地方行去。月亮被遮住了,不時地有樹枝刮過他的臉。 不知行了多久,直到自己的身子底下彷佛有水,身旁盡是在水中行走的腳步聲。 跟著,疾風之介被抬至一條船上,靠近船頭的地方。 冷風不停地吹著,魚兒不時地躍出水面似的聲響就在耳邊。當久久被雲遮住的月亮破雲而出時,疾風之介知道自己正躺著的這條船已經開始劃行了。 沒有人開口說話。就連搖槳的聲音也彷佛在儘量壓低著。 這時,身邊傳出鼾聲。之後,像是說好了似的,鼾聲此起彼落。怪的是疾風之介也漸漸感到一股安全感,跟著便沉沉睡去。 不知經過了多久的時間。 疾風之介醒了過來。仰躺著的他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塊位於上方、和自己的臉距離僅約二尺的岩石表面的肌理。石上覆著厚厚的青苔,彷佛就要滴下水一般。而不止數棵的羊齒植物則自苔面垂下,幾乎碰上他的臉。四周微暗。 些微的亮光從他的右手邊流泄出來。他想移動身子,較幾刻前,身子是好動了些。但這時,他才發現武器已全被卸下,肩到胸的部位也全紮了白布。抬起右手一看,表皮上似乎給上了草藥,塗了青色的汁液,湊近鼻子一聞,有種刺鼻的野草味沖鼻而來,大約是在他不省人事時,全身的傷就已經被處理過了。 從流泄出光線的右手邊看來,這兒似乎是湖上的一個岩洞,就位在某個島後面。綿延三、四丈的岩石罩成一段黑暗的空間,盡頭便是一個半圓形的開口,開口處展現的是一片陽光閃爍的水面。水面無波,但卻像撒滿了魚鱗似的亮晶晶地。除此以外,看不見什麼別的。只有一小片天,一小片海,以及彷佛正午的陽光。 疾風之介努力地抬起頭來。最後總算稍稍地抬了起來,這才環視了自己躺著的這只船一周。沒有人在。只有一大堆武器從自己的腳邊堆到船頭。 有幾十把刀、幾紮矛、還有鎧甲。 原以為沒有人在,沒想到堆著武器的那頭居然有了動靜。露臉的是個女人。 「你醒啦?沒被殺掉,還算不錯吧?」 是記憶中那清澈的女聲。 由於微暗的關係,無法將女人的臉看個仔細,但洞口的光照在她半邊臉上,看來相當白皙。這個時候,疾風之介依然覺得她是個美人。 「要上哪兒去?」 疾風之介頭一回開口問道。他沒料到自己竟然還能出聲。 「那就得看我們囉!因為你這條命已經是我們的了。要殺要剮是我們的自由。你能活下去就算不錯了。」 「要上哪兒去?」 疾風之介又問道。 「囉嗦!要到比良山裡去啦!」 原來如此,疾風之介心想。 想來一定是為了避人耳目,所以白天裡船就躲在洞裡,晚上趁著夜色,才沿著琵琶湖畔劃行。 「不是還有很多人嗎?」 「大夥兒都在島上睡午覺啦!他們受不了這裡的暗。」 女人站起身,隨即以十分溫柔的語氣問道:「要吃東西嗎?」跟著又遞出一隻碗來。疾風之介這才突然感到一陣原已忘了的饑餓感。 這時,咻地傳來一種奇特的聲音。 「洞外的風真大!」女人說道。聽女人這麼一說,疾風之介才恍然大悟這原來是風聲。定睛一看,洞口那半圓形的風景也已經和适才所見大不相同。海面上起了三角浪,而且水花飛濺,彷佛是被旋風卷起似的。一會兒,洞裡似乎也湧進了大浪,船身大大地搖盪起來。 「所以我才討厭秋天的!」 女人說道。 「為什麼討厭?」 疾風之介模仿女人的口氣問道。 「看你年紀輕輕地,問話倒挺傲慢的嘛!因為呀!我討厭颱風。比良山上的風就是能吹到這兒來。」 疾風之介感到有些暈眩,於是閉起雙眼。船身則始終搖晃不止。 二 鏡彌平次遭五花大綁,又給推倒在松樹下。強風吹過他臉上,夾帶著些砂石。 從小穀城出走,這已是第三天了。被太陽曬了一整天,加上又黏了些砂石,原本就長得一副阿修羅面孔的彌平次,三天下來更是慘不忍睹。 一如前天、昨天,在太陽下山時,就看到一個武士爬上丘陵的緩坡,向這兒走來。是一個相當令人憎惡的年輕武士。 一走近,武士便說道。 「怎麼樣?決定了嗎?」 彌平次對他視若無睹,硬是閉嘴不說話。 「這傢伙可真頑固哪!快答話呀!」 武士用腳踩住彌平次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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