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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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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與願違,一年級隊員中只剩下大天井一人了。若要取勝多他得單槍匹馬連敗三將。 洪作還是第一次觀看大天井比賽,南、宮關和大天井三人之中究 竟誰是首屈一指的,誰也說不上來。不過,大天井是應考生,雖說他在無聲堂裡練過三年,但這種訓練自然是有限的。 大天井不光立技嫺熟,臥技也有一手。聽說他是來到金澤經常出入無聲堂之後才學會臥技的。 二年級陣營派出名叫光村的選手對付大天井。大天井和光村的這輪比賽,就和前幾天看到的南和久住的那場比賽一樣精采。 大天井兩次使出利落的挑腿過腰摔將光村的身體拖倒,但這種時候光村總是在背部接觸鋪墊的前一瞬間,緊緊貼在大天井背上,接著便從不同角度向大天井發起進攻。有一回光村將大天井壓在身下,大天井三番五次想翻身,都被他頂住,結果是兩人互相閃讓似地站起身來。這時比賽時間即將完結。 「到此結束。」 就在久住宣佈雙方打成平局的同一瞬間,大天井使出一個外絆腿摔。由於一時疏忽大意,光村的身體水平地飛了出去,然後摔倒在鋪墊上。 「勝負已決!」 久住判定大天井獲勝。 光村悔恨不迭,但為時已晚。接下來,由副將小個子相樂和大天井交鋒。大天井和光村鬥了一個回合,身體的疲憊一望可知。一上場,相樂便使出臥倒招牽制大天井,然後不斷向他進攻。他緊貼住大天井的身子,堅決不讓大天井起身。大天井完全喪失了攻勢。實際上,他連招架都顧不上,自始至終勉強應付相樂的攻擊。 最後,相樂以雙手上下拉帶壓的招數制服了大天井。大天井的巨大身軀被矮小的相樂壓死,兩個身體再也不動了。 一年級和二年級對抗賽結束後,久住作了如下評述:「在今天的比賽中,伏木的表現最為出色。他連勝四人,第五輪打成平局,為二年級一方的勝利奠定了基礎。過去我總認為伏木行動遲鈍,成不了大材。但一年不見,想不到他竟有效地利用了遲鈍這一特點。無論進攻還是防衛,他的功夫都很扎實。除了伏木,再沒有其他選手值得如此誇獎。宮關和南這兩個人,看上去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我覺得他們訓練不夠。南和宮關考入四高,當時成為轟動高專柔道界的一件大事,可是隊今天的比賽情況看來,所謂『大事』漢什麼了不起!要是以這種水平去參加明年的比賽大會,四高柔道隊就可能貽笑大方。三番五次進攻對方,到頭來卻攻而不克,就等於沒有進攻。一個回合也拿不下,這成何體統!大天井在今天的比賽中表現還算不錯。他勝了三保,敗給了相樂,他最近正在緊張地複習功課,體力有所下降,所以對他不能苛求。」 久住說完後,大天井搔了搔頭,說:可是我並不如你說的那樣用功!」 你這麼說,豈不是存心給我難堪?今後,大天井只能星期六上這兒來練柔道,其餘日子留給他複習功「只有星期六一天嗎?」 「是的。」 「另外幾天都叫我看書?身體活動太少,會引起神經衰弱。」 「神經衰弱?你可不能和一般人同日而語。要是能得神經衰弱再好也沒有了!你得一回試試看!——所謂神經衰弱,就是說神經變得衰弱了。這是指有神經的人。沒有神經的人,癡心想得也得不了!」接著,久住又說,「你真想爭口氣,就發憤用功吧!明年再考不取,哼,你就乾脆死了這條心!不能老是過著遊手好閒的生活。四高這種學校,只要稍稍努力就能考取,連鳶都考進來了!」 鳶接口說:「難啊!」 「難什麼!事實上你不是過了關嗎?咬緊牙關,鼓鼓勁,就闖過來了。考試就是這麼回事。可這用於柔道上就不行了。看了鳶的比賽,我就想起鬥雞。收起你那股蠻勁吧!——柔道是柔和之道,光憑蠻力和鬥志是不行的。」 受了久住的搶白,鳶滿臉沮喪之色,一聲不吭了。 在這夏季訓練的最後時刻,權藤宣佈:「停止訓練!」 他的話音剛落,全體隊員便顯出了輕鬆活躍的表情。權藤在夏訓結業致詞中說:「現在,我宣佈今年夏訓到此結束!在九月份的訓練開始以前,大家各自回家探親。在家裡要好好用功,不要到處閒逛!第二學期開始後,訓練將更加緊張,想學習也會抽不出時間。因此,暑假期間要抓緊學習。過會兒,各人把自己的柔道服洗乾淨。一年級隊員留下來打掃練武場。去年夏訓的最後一天,有些傢伙竟醉醺醺地在街上跑,真是豈有此理!今年先給大家敲敲警鐘,再不允許發生這種事情!」 權藤訓話完畢,隊員們排好隊,唱起悲壯的隊歌: 高塔鐘聲悠揚, 引人昂首凝望。 華塔直指雲霄, 先人留此風光! 翹首仰望穹窿, 熱血燃燒胸膛。 畢生努力不懈, 為把柔道發揚! 這支歌共有五小節,因為是慢板,所以全曲唱完需要較長的時間。 唱完歌,大家齊向上書「無聲堂」的匾額鞠躬,完成了最後一項儀式。在去更衣室的路上,大家有說有笑,熱鬧非凡,氣氛與平時完全不同。 「咳!」 鳶獨個兒翻了個筋斗,做出受身動作,嘴裡叫道:「結束啦!」 權藤喊道:「什麼結束了?」 鳶笑呵呵地說:「一想到今後有好多天用不著訓練,我就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的精力挺旺盛!是不是氣力用不完了?」 「再堅持兩三天也行!」 「別說大話!」權藤說,但他自己也是滿面春風。 更衣室裡喧喧嚷嚷,大家都談論著回家的事情,有人打算乘今晚的火車回九州的故鄉,也有人打算乘明天的火車回北海道的家鄉。 洪作、杉戶和鳶一起洗好柔道服,將其晾在更衣室內拉著的粗繩上。然後,他們和其他一年級隊員一起打掃練武場,鳶和杉戶檫鋪墊,洪作檫玻璃窗。大天井在場子裡走來走去,嘴裡說:「認真幹!」 他什麼事也不幹,監督別人幹活。 洗滌清掃完畢,一年級隊員們都去浴室洗澡,大天井和洪作也混在其中。沒沾手練武場打掃工作的二年級隊員,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浴室裡的情景也與平時有所不同。咯吱咯吱使勁搓洗頭髮的情景,平時也能見到,但有幾個人居然在刮著胡髭,這就是罕見的新鮮事了。鳶邊洗臉邊間斷地放聲高唱一支奇怪的歌: 踢一腳,按住頭; 咬一口,小命丟! 杉戶刮了鬍子,為了讓洪作瞧瞧自己的臉,他特意走到洪作身邊,說:「怎麼樣?」 他的臉乾乾淨淨,與平時相比,判若兩人。 洪作說:「怎麼不順眼了!」 杉戶說,「要再把頭髮削掉半寸,才會恢復我的本來面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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