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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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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飛速向前滑行。聽到它的叫駡,它的聲音尖利、充滿了憎恨。但是當海龜說話的時候,它的聲音就完全消失了。海龜在與比爾的思想對話。他知道了還有「另一個」,那個終結者住在比這個宇宙還要遙遠的太虛中。這個終結者可能創造了這個只會觀望的海龜和只知殺戮生命的它。這個終結者是宇宙之外的一股力量,超越一切力量的力量,是世界萬物的締造者。 他突然明白了:它要把他拋到這個宇宙邊緣的那道牆的那邊,拋進另外一個——(被海龜稱做是無限廣闊的宇宙) 它住的地方。在那裡,他能看見它的真面目,無形的、摧毀一切的光。在那裡他或者被殺死,或者他變得精神錯亂但還有幾分知覺,永遠生活在它的無邊無際、無影無蹤、嗜殺成性的生命裡。 請救救我!為了其他的人——你必須幫助你自己,孩子怎麼做呢?請告訴我!怎麼做?怎麼做?怎麼做? 他已經滑到海龜長著厚厚的鱗片的後腿,被它的巨大的腳指甲驚呆了——在那對罕見的黃藍色的指甲裡,漂動著銀河。 求求你,你是善良的,我感覺得到,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我求你……你不願意幫助我嗎? ——你已經知道了。只有Chud和你的朋友。 求求你,哦,求求你。 ——孩子,你必須把你的拳頭砸在柱子上,還要堅信你看見了鬼……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了。你來到這種地方,就應該拋開那些限制——他感到海龜的聲音漸漸消失了。他已經從它的身邊經過,滑向更深的黑暗。海龜的聲音淹沒在把他拋進這個黑暗的虛無中的怪物的聲音裡——蜘蛛的聲音,它的聲音。 ——你覺得這裡怎麼樣,小朋友?喜歡嗎?喜歡遇到我的朋友海龜老頭兒嗎?我還以為那老東西幾年前就死了,你覺得它能幫你嗎? 不不不不他砸在不他砸——砸——啊——啊——在不——不許胡說!沒時間了;趁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們來談談,談談你自己,小朋友……告訴我,你喜歡這裡冷冰冰的黑暗嗎?你喜歡這次宇宙之外的虛無中旅行嗎?等你滑過去,小朋友!等你滑過去來到我住的地方!等著吧!等著死亡之光!你只要看一眼,就會發瘋……但是你會生活……生活……生活……在死光之中……在我的身體裡…… 它一陣狂笑。比爾感到它的聲音在消失,又在增強,好像他被推向遠方,同時又被拉近。是的,他覺得是如此。因為當那些聲音還清晰可辨的時候,他又奔向另外一個陌生的聲音。那是死光的聲音,他想。 ——沒時間了;趁現在還有機會,我們談談——他離那個會說人類語言的它越來越遠,與它之間的這種神智清醒的交流很快就要中斷了。他明白了它並不是只想把他送到真正的它所在的那個地方,而是要切斷他們之間精神上的交流。如果那種默契被隔斷了,他就徹底毀滅了。中斷了交流也就沒有獲救的希望了。 離開它……又在接近它。如果它想在這個地方吃掉小孩子,或者把他們吸進肚裡,或者怎麼樣,那為什麼不把他們都扔進這無邊的虛無中來呢?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 因為它必須除掉與蜘蛛軀殼裡的它對峙的那個孩子。蜘蛛軀殼中的它與被稱做死光的立以某種方式聯繫著。當它在這裡的時候,它是不可戰勝的……但是它也在地球上,在德裡地下,是一種具體有形的東西……任何有形的東西都可以被殺掉。 比爾滑向無邊的黑暗,而且速度越來越快。為什麼我總覺得它說的那麼多都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為什麼?怎麼會? 他明白了,也許……只是也許。 海龜說了只有Chud.假設這個就是?假設他們都死死地咬住了對方的舌頭,不是實際上的,而是在意識裡,精神上?假設如果它把比爾扔進遙遠的太虛,扔進它的永恆無形的自我,那麼這個儀式就結束了?它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攻擊他,殺死他,同時贏得了一切。 ——你幹得不錯,孩子,但是再遲一會兒,就沒有時間了——太可怕了!嚇死我了!嚇壞了我們所有的人! ——滑行,滑行,他已經感覺到了,前面有一堵牆,在綿延無際的宇宙的盡頭有一堵牆,越過那堵牆就是死光——別跟我說話,孩子,別跟自己說話——那會使你崩潰。咬緊了,如果你敢,如果你夠勇敢,如果你還堅持得住……咬緊了,孩子! 比爾咬緊了牙關——不是用他的牙齒,而是用意念的牙齒。 他壓低聲音,是那聽起來全然不像他自己的聲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聲喊道:「他一拳砸在柱子上,還是覺得他看見了鬼。 鬆開我廠他感到它在他的意識裡發出一聲尖叫——陰謀破產的狂怒,還有恐懼和痛苦。它還不習慣自己的計劃被破壞;它從沒遇到過這種事情。直到片刻之前,它從沒想過可能會有這種事情。 比爾感到它因為他而痛苦萬分,現在不是在拖,而是在推——想要甩掉他。 「一拳砸在柱子上,我說!」 「住口!」 「把我送回去!必須這麼做!我命令你!命令你!」 它又發出一聲尖叫,現在疼痛更加強烈了——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它這一生一直在製造痛苦,以痛苦為生,自己卻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 它還是把他往回推,想要擺脫他,就像以往它總是戰無不勝,現在還是盲目、倔強地堅持自己的勝利。它還在推……但是比爾感覺到速度已經慢下來了,一個奇怪的意象浮現在他的腦海:它那條像厚厚的橡膠皮帶似的舌頭在斷裂、流血。他看見自己用牙齒緊緊地咬住那條舌頭,臉浸在它的令人渾身痙攣的血液裡,呼吸著它的令人窒息的惡臭的氣味,但是還堅持著,堅持著。雖然它在痛苦。 憤怒地掙扎著,他還是不放鬆,不讓它的舌頭縮回去——(Chud,這就是Chud,堅韌、勇敢、忠誠、代表你的弟弟,你的朋友;相信,相信一切你曾經相信過的東西,相信只要你告訴警察體迷了路,他就會把你安全地護送到家;相信聖誕老人就住在北極,用他所收藏的那些喜歡惡作劇的孩子來做玩具;相信爸爸媽媽會重新愛你;相信只要有勇氣,就能流利地說出每一句話;再也不是失敗者,不用再躲在那個被稱做「失敗者俱樂部」的地洞裡;不再躲在喬治的房間裡,因為不能救他而痛哭流涕;相信自己,相信那種欲望的熱烈)。 他突然在黑暗中放聲大笑起來,不是那種歇斯底里的笑,而完全是驚歎、喜悅的笑。 「哦,我相信所有的一切!」他大聲叫道。他的雙臂高高地舉過頭頂,仰起臉,突然感到全身充滿了力量。 他聽到它又發出一聲尖叫……突然他被拖了回去,腦子裡還在想著他的牙關緊閉,深深地嵌入它的舌頭裡。他飛過黑暗,耳邊風聲呼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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