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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第十章 真實的羅西

  1

  比爾和女黑人——她名叫杜卡絲,而不是溫迪——已經來到神廟後面的小路上。羅西的衣眼不見了,這並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她艱難地在那座建築周圍跋涉著。她抬起頭,看見他們站在山上的輕便馬車旁,便開始向他們走去。

  比爾迎著她走來。他那蒼白而不知所措的臉上露出關切的表情。

  「羅西,你還好吧?」

  「我很好。」她把臉靠在了他胸前。當他用胳膊摟住她時,她真想知道,人類對於擁抱究竟瞭解多少——它到底有多美好,一個人怎麼能夠一連幾個小時地想要擁抱另一個人。她猜想大多數人並不瞭解。也許只有在失去了大量的機會以後,才能完全理解它的意義。

  他們向杜卡絲走去,她正站在小馬駒身旁,撫摩它的長著白色斑紋的鼻子。小馬駒抬起頭來,困倦地看著羅西。

  「哪裡能找著……」羅西剛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卡洛琳,她差點兒說:哪裡能找著卡洛琳。「嬰兒在哪兒?」然後她又大膽地說,「我們的嬰兒在哪裡?」

  杜卡絲微笑了。「很安全。她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別為她發愁,羅西小姐。你的衣服在馬車後的車廂裡。如果願意的話,到那兒去換一下衣服,我打賭,你一定很想脫掉身上那玩意兒。」

  「這賭注你贏了。」羅西說著,往馬車後邊走去。當那玩意兒從身上扒掉以後,她渾身有說不出的輕鬆。她拉上牛仔褲的拉鍊時,想起羅絲·麥德告訴她的話。「你的女主人說你有東西給我。」

  「哦!」杜卡絲聽上去吃了一驚,「哦,天!如果我忘了那件事,她會剝我的皮。」

  羅西拿起寬鬆的外套往身上穿的時候,杜卡絲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她。羅西接過來,好奇地舉著,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那是一隻小巧玲戲的陶瓷瓶,比一滴眼淚大不了多少。一片小小的軟木塞封住了瓶口。

  杜卡絲的眼睛往四面看著。比爾離開了一段距離,山下神廟的廢墟好像在夢境中一樣。她似乎很滿意地回過頭來,對羅西低聲地、但是強調地說:「一滴。是給他的,等回去後再給。」

  羅西點了點頭,好像她完全明白杜卡絲在說些什麼。這樣更簡單一些。她有許多問題要問,或者說應該問,但是她的心靈太疲倦了,無法構思這些問題。

  「我後悔給你的太多了。他以後也許還會需要。但是小心點,姑娘,這是危險物品!」

  好像這個世界中的一切都是不安全的,羅西想。

  「現在就把它藏起來。」杜卡絲看著羅西把纖巧的小瓶子塞進牛仔褲的表袋裡面,「你千萬要對他保密。」她朝比爾的方向擺了擺頭,然後又回過頭來看著羅西,黑色的面孔堅定而又冷酷。黑暗中有時看不到她眼眶裡面的眼珠,使她看上去就像希臘神像一樣。「你也知道為什麼,是嗎?」

  「是的,」羅西說,「這是女人之間的秘密。」

  杜卡絲點了點頭:「說得對,就是這麼回事。」

  「女人之間的秘密。」羅西重複了一遍,她在心裡聽見羅絲·麥德在說:記住那棵樹。

  她閉上了眼睛。

  2

  他們三個人坐在山頂,不知過了多久。比爾和羅西互相用手摟著對方的腰,杜卡絲和他們保持了一段距離,坐在小馬駒的附近。小馬駒仍然顯出一副十分困倦的樣子。它不時地抬起頭看看女黑人,好像覺得很好奇,為什麼在這個不平凡的時刻仍然有這麼多人坐在這裡,但是杜卡絲並沒有在意,她用胳膊搭在膝蓋上,揚著頭坐在那裡,愁悶地看著很晚才升起的月亮。羅西覺得她像那種女人,她計算自己這一生中所做的選擇,其中有一多半是錯誤的……錯誤太多了。比爾好幾次想張口說話,羅西鼓勵地看著他,但是每次他都咽了回去,一句也沒有說出來。

  當月亮意外地被神廟左側的大樹擋住時,小馬駒又一次抬起了頭,這一次它發出了一聲低沉而興奮的嘶鳴。羅西看見羅絲·麥德正在從山下走來。她結實勻稱的大腿在暗淡無光的月色下閃閃發光,她的髮辮來回搖晃,像老祖父的舊掛表一樣不停地做鐘擺運動。

  杜卡絲滿意地微笑了,她站了起來。羅西感到一種領悟和預感的複雜混合體。她一隻手放在比爾的胳膊上,認真地看著他。「別看她。」她說。

  「對,別看她。」杜卡絲同意地說,「也別問任何問題,比爾,即使她主動要求也別問。」

  他不確定地將目光從杜卡絲移到羅西身上,然後又回到杜卡絲身上。「為什麼不能?她到底是誰?五月的皇后嗎?」

  「她想當什麼皇后就能當什麼皇后,」杜卡絲說,「你最好記住這一點。不要看她,也不要做任何引起她生氣的事情。沒有時間了,我只能說這些。把手放到褲兜裡,年輕人,然後用眼睛看著褲兜,視線不要離開那裡。」

  「但是——」

  「如果看見了她,你就會發瘋。」羅西簡單地說。杜卡絲對她點了點頭。

  「這是一個夢,對嗎?」比爾問道,「我的意思是說……我沒有死吧?因為如果這是來世,我認為沒關係。」他看著正在走過來的女人,打了個哆嗦,「太吵鬧了,尖叫聲太多了。」

  「這是一個夢。」羅西同意了他的說法。羅絲·麥德已經很近了,一個苗條的身影穿過細細的光線和陰影正在走來。陰影將她危險的面容變成了貓或狐狸的面具。「這是個夢,所以你必須完全按照我們說的去做。」

  「按照羅西和杜卡絲說的,而不是西蒙說的。」

  「對。杜卡絲說,把你的手放在褲兜裡,然後看著褲兜,直到我們告訴你可以結束時為止。」

  「可以嗎?」他問道,頑皮地對她做了一個內情盡知的鬼臉,她認為這表情其實真正表露的是困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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