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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沒什麼,羅西。我只是想讓咱們的第一次更加美好——沒有蚊叮蟲咬和櫟木發出的毒氣,也沒有突然冒出來的小孩兒。此外,我答應你四點鐘回去,參加體恤衫讓利銷售,我不想讓你太匆忙。」

  她低頭看看表,驚訝地發現已經兩點十分了。怎麼可能呢?他們在岩石上好像只坐了幾分鐘。她不情願地承認,他們在這兒至少已經停留了半個小時,更準確些說,已經四十五分鐘了。

  「來吧。」他說著便從岩石上跳下來,腳尖濺起冰冷的水花,他做了個鬼臉。羅西在他轉身時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她驚訝地發現。他對自己有強烈的生理反應,這種想法令她欣喜若狂,甚至還有點得意忘形。

  她隨著他一起跳下了岩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緊緊抓住了他的雙手。「好了,現在怎麼辦?」

  「臨走之前再散會兒步怎麼樣?放鬆一下。」

  「好吧,不過咱們離那群狐狸遠一些。我不希望再打擾它們。」

  其實我指的是雌狐,她想到,我不想再打擾它了。

  「沒問題,咱們往南走。」

  他正要轉身,她拉著他的手,把他拽了回來。她鑽進他的懷抱,雙手繞著他的脖子。他的勃起還沒有完全消失,她很高興。以前從不知道一個女人會這麼喜歡男人的堅挺,她以為那是推銷服裝、化妝品、美髮用品的雜誌和商人的杜撰。她把自己緊緊壓在他的身上,看著他的眼睛。

  「我對你說幾句我第一次參加生日聚會時媽媽教我說過的話,你介意嗎?那時候我大約只有四五歲。」

  「說吧,我不會介意的。」他笑著說。

  「為了一段美好的時光我感謝你,比爾。為了我長大以後最美好的一段時光我感謝你,謝謝你邀請了我。」

  比爾吻了她。「羅西,這對我來說同樣也是一個無比美妙的日子。我已經好幾年沒有這樣快樂過了。走吧,咱們去散步。」

  這一次他們手拉手沿著湖邊往南走。他帶她走上另一條小路,來到一片狹長的、遝無人跡的於草地。下午的陽光透過灰濛濛的塵土照射在大地上,蝴蝶在草地上漫無目標地飛翔,蜜蜂嗡嗡叫著,一隻啄木鳥很有耐心地在樹皮上雕鑿。他指給她看各種野花,他叫得出大多數花草的名稱。她想他把其中的幾種搞錯了,但沒有說出來。羅西讓他看橡樹底下的一簇蘑菇,告訴他這是一株毒菌,不過危險性不大,因為它們是苦澀的。那些嘗起來沒有苦味的蘑菇才真正會釀成災難,甚至使人中毒身亡。

  他們回到野餐地時,一輛大篷車和一輛四輪驅動車滿載著比爾提到過的大學生們已經到達。他們儘管可愛,但是把塞滿啤酒的冰箱運到陰涼地裡並安裝排球網時吵吵鬧鬧,令人心煩。一個十九歲上下的男孩兒肩上挎著一位下穿斜紋短褲,上穿比基尼泳裝的女朋友。他突然跑動起來,她快活地尖叫著,用手掌不停地拍打他那理成板寸的頭。羅西擔心這女孩的尖叫會不會傳到雌狐的領地。她似乎看見那個雌狐躺在窩邊,正在為幾個吃飽就睡的小傢伙梳理毛髮,此時卻豎起尖尖的耳朵,聆聽著從下面的沙灘上傳來的人類的尖叫。它的眼睛明亮而狡猾,但是對狂犬病卻毫無抵抗力。

  狗得病以後很快就會死去,雌狐卻能攜帶病毒長久地活下去,羅西想到。她記起草地邊緣的毒菌,在陰暗潮濕的地方生命力更加旺盛。有一年夏天奶奶曾指給她看過,把它叫做蜘蛛菌,一個書本上沒有的名字。她永遠也忘不了它們令人作嘔的樣子,蒼白的、蠟質般的組織一堆堆地擠在一起,真有點像蜘蛛……

  雌狐能攜帶狂犬病毒生存很久,她又一次想到,狗卻會很快死亡。但是……

  「羅西,你冷嗎?」

  她眼睛看著他,半天沒有反應。

  「你在發抖。」

  「哦,我不冷。」她看著那些孩子們,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她和比爾,因為他們已經超過二十五歲了。她回過頭對他說:「也許我們該回去了。」

  他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5

  回去時路面開始擁擠起來,離開高速路後,車輛仍然很多。雖然並沒有完全停止下來,但是必須減低速度。比爾駕著「哈利」在車流的縫隙中穿行,但沒有一次是盲目冒險。羅西覺得他們像是在蜻蜓翅膀上飛,她一點兒也不懷疑他的駕駛技術。他們超過了一輛輛汽車,卻不得不在收費站前排隊等候。駛到了寫有』、「湖濱區和水族館。艾丁格碼頭和公共遊樂場」字樣的路牌下後,羅西高興極了,他們已經回來了,她能趕上按時參加體恤衫讓利銷售活動了,這簡直太好了。更重要的是她要把比爾介紹給朋友們,她們一定都會喜歡他。他們路過一面鮮豔的粉紅色橫幅,上面寫著:「與姐妹之家一起迎來夏日!」羅西欣喜若狂。在這漫長的一天稍晚些時候,她是懷著恐懼的心情回憶起這段美好時光的。

  現在已經能夠看到過山車了,它那彎曲複雜的軌道在空中勾畫出優美的輪廓。尖叫聲像水蒸氣一樣慢慢飄向四方。她把比爾摟得更緊了一些,開心地笑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有一會兒她想起雌狐那雙關注的眼神,但她很快把這記憶驅散。就像一個人在婚禮上趕走了死亡的念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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