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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路易斯,即使我想幫你,我也不能爬過那堆木頭啊。」

  「噢,你能的。」路易斯說,「你能。只要你穩穩地走,別向下看就行。這就是秘密,史蒂夫。」

  說完後路易斯又轉過身去,雖然史蒂夫叫著他的名字,路易斯還是向林子中走去了。有幾次史蒂夫能看到白床單在樹木中閃現,後來就看不見了。

  史蒂夫跑過去,來到枯木堆下,想也沒想就開始向上爬了,剛開始他用雙手摸索著找些穩固的地方,試圖爬上去,然後腳再踩上去。就在他這麼做的時候,一種欣喜若狂的感覺湧遍他的全身,就好像吸了氧氣一樣。他相信自己能爬上去,而且他確實成功了。他迅速地向上走著,真到了枯木堆頂端。他站在頂上晃動著,看著路易斯沿著小路在走,這條路從枯木堆下向另一端延伸著。

  路易斯轉過身來,看著史蒂夫,他手中抱著妻子,她被包在血淋淋的床單裡。

  「你可能會聽到些聲音,」路易斯說,「這些聲音像人發出的。但它們不過是阿比鳥向南方遷移時發出的叫聲。這聲音傳得很遠,很好笑。」

  「路易斯——」

  但是路易斯已經轉身又走開了。

  有一刻史蒂夫幾乎跟上路易斯了——兩個人離得非常非常近。

  我能幫助他,要是這是他需要的話……是的,我想幫他。這是事實,因為這裡有更多的事要發生,不只是看一眼,我想知道它到底是什麼。它好像很……噢……很重要,這像是一個秘密。像是個神秘的謎。

  然後一個樹枝絆了他的腳一下,發出一聲乾裂聲,像賽跑的發令槍響似的。這使他一下子清醒了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在哪兒,恐懼湧進他的心頭,他笨拙地轉了個圈,差點絆倒,他伸出雙手想保持平衡。他的舌頭和嗓子滑膩膩的,他的臉上顯出沮喪的苦相,就像一個夢遊的人醒來時發現自己站在摩天大樓的邊緣一樣。

  她死了,我想也許是路易斯殺死了她,路易斯已經瘋了,徹底地瘋了,但是——

  但是這兒有種東西比瘋狂更糟糕,有種比這糟糕得很的東西。好像在這林子外的某個地方有個大磁石,他能覺察出來這種吸引力在吸引著他大腦中的某種東西,拉著他向路易斯抱著瑞琪兒的地方走去。

  來吧,走到小路上……沿著小路走,看看小路到底伸向何方。我們這兒有東西要給你看,史蒂夫,這種東西你在湖林區的無神論者協會裡是從沒人告訴過你的。

  就在這時,也許僅僅是因為這一天裡他經歷的事太多了,他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他腦子裡那個地方的呼喚停了。史蒂夫向枯木堆下退回了兩步,接著許多樹木散開了,他的左腳陷進了一個纏在一起的枯木中,尖刺的樹枝碎片把他的鞋掛了下來,然後又刺進了他的肉中。他向前跌落進寵物公墓中,差點沒落到一塊枯黃色的木板上,刺破肚子。

  他站了起來,四處環顧著,迷惑不解,納悶自己怎麼了——是否發生了什麼事,看起來這一切像是個夢。

  就在這時,從枯木堆後深深的林子裡傳出一聲大叫,聲音巨大,史蒂夫想像不出來這是什麼生物能發出這種聲音來。

  史蒂夫一隻腳穿著鞋,另一隻腳光著,跑了起來,他想尖叫卻叫不出來。他到了路易斯家的房子時還在跑著,最後他騎上摩托車向15號公路駛去時,心裡還想尖叫。在15號公路上他差點撞到一輛從布魯爾開來的消防車,他的頭髮在頭盔中直豎了起來。

  史蒂夫回到自己的寓所後,他根本記不清自己曾去過路德樓鎮。他給醫務室打了電話,請了病假,然後吃了一片藥,就上床了。

  史蒂夫從不真正記得那天的事了……除非在深深的夢中,那些景象會在早晨短時間睡夢中出現,他能在夢中感覺到有某種巨大的東西從他的身邊走過,那個東西曾伸出手來要摸他……但在最後一刻又抽回了它那非人的爪子。

  那種東西長著巨大的黃色的眼睛,看著就像濃霧中的燈光。

  史蒂夫有時會從這些夢中尖叫著醒來,他的雙眼睜大著,凸出著,他就會想到:你認為你在尖叫著,但這只是阿比鳥的叫聲,它們在向南方遷移呢,聲音傳得很遠,很好笑。

  但是他不知道,也記不起這種想法是什麼意思。第二年他在美國的另一個城市聖·路易斯找了個工作,離緬因州有很遠很遠的路程。

  在史蒂夫最後見到路易斯和他離開緬因州去中西部其間,史蒂夫再也沒有去過路德樓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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