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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十九

  瑞琪兒開車送小貓丘吉去做手術時,丹得麗芝太太幫著照看蓋基。那天晚上艾麗直到11點後還醒著,吵鬧著說沒有丘吉她睡不著覺。她一杯接一杯地要水喝,最後路易斯拒絕給她水喝了,怕她會尿床,結果艾麗大發雷霆地叫起來。瑞琪兒和路易斯互相看了一眼,皺起了眉頭。

  瑞琪兒說:「她是為丘吉感到害怕,路易斯,讓她發洩一下吧。」

  「她那麼大聲叫,我想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的。」路易斯說。

  果不其然,艾麗那聲嘶力竭的憤怒叫聲一會就變成了短促的叫聲,再後來是低低的哼哼聲,最後就寂靜無聲了。路易斯走上前去查看,發現女兒兩手緊抱著丘吉很少屈尊在上面睡覺的小貓的睡墊,躺在地板上睡著了。路易斯把睡墊拿開,將女兒放到床上,輕輕地給她把頭髮從汗濕的額頭上拂到耳後,親了親女兒。然後衝動地走進當做瑞琪兒辦公室的小房間,在一張紙上醒目地寫了幾個大字——我明天就回來,親愛的艾麗。愛你的丘吉。接著把紙條別在了小貓的睡墊上。路易斯走回自己的房間,找到瑞琪兒,兩人親熱了一番,互相擁抱著睡著了。

  丘吉星期五回來了,路易斯也剛好工作了一周。艾麗對丘吉格外的好,用自己的部分零花錢給它買了一盒貓食,還差點扇了蓋基一個巴掌,因為蓋基想摸摸小貓,而艾麗不讓。這使得蓋基大哭起來,父母的管教也沒這麼嚴厲過。艾麗這麼訓斥他簡直就跟受到了上帝的訓斥似的。

  看著丘吉,路易斯覺得難受。這可真有點荒唐,但是他就是改變不了這種情緒。丘吉身上再也沒有了那份活躍勁,走起路來也不那麼雄赳赳的了,現在它走路的樣子像是康復中的病人似的慢騰騰的、小心翼翼的。艾麗甚至可以用手餵食給它,它也不再表現出想出去亂跑的樣子了,甚至連車庫都不想去。丘吉變了,也許丘吉變了會更好些呢。

  瑞琪兒和艾麗都沒覺察到這一點。

  二十

  小陽春般的天氣來了又走了,樹上的葉子變黃了,經過10月中旬的一場冷雨,葉子開始凋零。艾麗放學開始帶回她在學校做的為過萬聖節準備的裝飾品,還給蓋基講無頭的騎馬人的故事逗蓋基玩兒。蓋基則一晚上高興地咕噥著某個叫布萊恩的名字。瑞琪兒聽著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初秋的那段時光對路易斯一家人來說是段好時光。

  路易斯學校裡的工作也變成了一種緊張而又愉快的日常工作。他診治病人,參加學校理事會的會議,給學生報紙寫些稿子,建議學校為得了性病的學生實行保密治療,告誡學生吃些預防流感的藥,因為冬天時很可能會流行A型流感。他參加醫學專題討論會,還主持這種討論會。十月的第二周,他還去普羅維登斯市參加了關於大學和學院的醫療問題的新英格蘭大會,會上他宣讀了一篇關於合法的學生治療的細節問題的論文,在文章中他還舉了帕斯科的例子,不過是用的化名。論文受到了好評。路易斯開始為下個學年的醫療做預算了。

  路易斯的晚上時間安排也已經成了慣例:吃過晚飯後和孩子間玩上一會,然後和乍得喝一兩杯啤酒。有時要是丹得麗芝太太有空能來照看孩子們一個小時的話,瑞琪兒就和他一起去乍得家,有時諾爾瑪也和他們一起坐上一會,但大多時候就只有路易斯和乍得兩人。路易斯覺得跟老人在一起很舒服,乍得會談起300年以來路德樓鎮的歷史發展,好像他都親身經歷過似的。他談論時從不漫無邊際地亂說一通,路易斯從不覺得厭倦,雖然不只一次他看到過瑞琪兒手捂著嘴巴在打哈欠。

  路易斯大多在晚上10點前穿過馬路回到自己家中,然後很可能他會和瑞琪兒親熱一番。自從結婚一年以後他們很少這麼頻繁地做愛,也從沒這麼成功和快樂地做愛過。瑞琪兒說這是因為深井水中的什麼東西,路易斯認為是由於緬因州的空氣。

  帕斯科在秋季開學第一天的死亡在學生們和路易斯自己的記憶中開始變得模糊起來,而他的家人無疑還在悲痛之中。路易斯曾和帕斯科的父親通過電話,他能感覺到帕斯科父親那滿面淚痕、悲痛欲絕的樣子。帕斯科父親打電話的目的只是想瞭解路易斯是否盡了全力搶救他的兒子,路易斯向他保證說所有的人都盡力而為了;當然路易斯沒對他講當時的混亂狀態,浸透了地毯的血跡以及帕斯科剛被抬進醫務室就已經快死了,雖然路易斯認為自己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切。不過對於那些認為帕斯科事件不過是個重大傷亡事故的人來說,帕斯科已經在這些人的記憶中黯淡了。

  路易斯仍然記得那天晚上隨之而來的夢和夢遊的情景,不過現在看來就像發生在別人的身上,或是像看過的電視劇。就跟他六年前在芝加哥曾去嫖過一次妓女一樣,「都是些不重要的事,就如過眼煙雲,不過留下了一種不和諧的回音。他根本不再想帕斯科在臨死前說過或是沒說過什麼了。

  萬聖節晚上下了一場大霜。路易斯和女兒在乍得家開始過節的,艾麗在諾爾瑪的廚房裡裝作巫婆騎著笤帚四處跑著,一邊高興地發出咯咯咯的聲音,一邊一本正經地說:「我是人們見過的最可愛的巫婆,是不是,乍得?」

  乍得點了支煙,贊同地說:「是啊。路易斯,蓋基怎麼沒來?我以為你們也給他化了裝一起來呢。」

  路易斯他們本打算帶蓋基過來的,瑞琪兒尤其盼著這一天,因為她和丹得麗芝太太給蓋基做了個有趣的面具,但蓋基得了支氣管性感冒。6點時,路易斯給他聽了一下肺部,覺得仍有些不正常,又看了看室外的溫度計,只有華氏40度,路易斯就沒讓他來。瑞琪兒雖然很失望,還是同意了。

  艾麗答應蓋基給他帶回些糖果,但是她對弟弟不能去而表現出的誇張了的同情,使路易斯納悶艾麗是否真的有些不高興,因為蓋基沒辦法使他們磨磨蹭蹭或是和她一起引人注意了。

  艾麗用一種通常對那些得了絕症的人說話的調子說:「可憐的蓋基。」而蓋基對自己會失去什麼毫無所知,仍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身邊趴著正在打瞌睡的小貓丘吉。

  聽到艾麗的話,蓋基毫無興趣地說了句:「艾麗,巫婆。」就又接著看電視了。

  艾麗又說了一次:「可憐的蓋基。」還歎了口氣,這使路易斯想起了鱷魚的眼淚,不由得笑了。艾麗抓住他的手,開始拉他並說:「走吧,爸爸,我們走吧,走吧。」

  路易斯回答乍得說:「蓋基得了喉頭炎。」

  諾爾瑪說:「是嗎,這可真不應該,不過明年他就會壯實些了。艾麗,來,撐開你的口袋,噢!」

  諾爾瑪本來從糖果盤中拿了個蘋果和一塊糖要給艾麗的,但糖和蘋果全從她的手中掉了出來。路易斯看到她那彎曲得像爪子似的手不由得吃了一驚,他彎腰揀起滾到一邊的蘋果,乍得揀起了糖,放到艾麗的口袋裡。

  諾爾瑪說:「噢,寶貝,我再給你另拿個蘋果吧,那個都摔壞了。」

  路易斯說:「沒壞。」一邊試圖把蘋果放進女兒的口袋裡,但艾麗手掩著兜,走開了。她一邊看著爸爸,仿佛他瘋了似的,一邊說:「爸爸,我才不要摔壞了的蘋果呢,那上面都有摔出來的棕色的斑痕了,去它的吧!」

  「艾麗,該死的,你太不禮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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