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寵物公墓 | 上頁 下頁
二〇


  路易斯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打開了報紙。腦子裡很是輕鬆:好吧,幹得不錯,你表現出對這件事無動於衷,事情就到此為止……除非某個風高夜黑的晚上和朋友們坐在篝火旁在談論些無法解釋的怪事時,你可以談談這事,因為在風高夜黑的黃火旁說的話人們都不信以為真的。

  路易斯吃完了雞蛋,親了親妻子和兒子,臨走前看了看白色的洗衣桶,一切正常。路易斯從車庫裡往外倒車時看了一眼通往山上的小路,也是一切正常。不用害怕得毛髮倒立,對這事無動於衷好了。

  路易斯開車走了10裡路時,突然渾身發抖,抖得很厲害,他不得不開下2號公路,停在離東緬因州醫療中心不遠處的邢氏中餐館的停車處。帕斯科的屍體就在東緬因州醫療中心被處置的。帕斯科再也不能來中餐館吃蘑菇蓋盤這道菜了,哈哈哈哈。

  路易斯覺得抖動使得自己身體都要變形了,他感到無助和恐懼,不是害怕任何超自然的東西,在這晴朗的大太陽下,他不害怕什麼超自然的東西,而只是害怕自己可能會變瘋了。他覺得好像有一條長長的、無形的電線在腦子裡面攪動。路易斯痛苦地叫道:「別折磨我了,請別折磨我了。」

  他摸索著打開收音機,聽到了瓊的關於鑽石生銹的歌曲,她那甜甜的、鎮靜的聲音使路易斯平靜下來,等到瓊的歌聲停下來的時候,路易斯覺得自己能繼續開車了。

  路易斯到了校醫院後,先跟查爾頓打了個招呼,然後一頭鑽進盥洗室,以為自己一定看上去糟透了。事實並非如此,他只是眼眶有點發黑,不過不嚴重,連瑞琪兒都沒注意到。他往臉上拍了些涼水,然後擦乾了,用梳子攏了攏頭髮,接著走進了辦公室。

  史蒂夫和那個印度醫生哈都已經在辦公室裡了,兩個人一邊喝咖啡,一邊整理病例。「早上好,路易斯。」史蒂夫打招呼說。

  「早上好,二位。」

  哈都說:「希望今天早上不會像昨天那樣。」

  「但願如此,不過你可錯過了昨天那精彩的一幕。」

  史蒂夫笑著說:「哈都昨晚上也看到了夠精彩的一幕。哈都,你給路易斯說說。」

  哈都邊擦眼鏡邊笑著說:「淩晨大約一點左右有兩個男孩送來了他們的一個女朋友。你知道,為了慶祝重返校園他們大喝了一頓。女孩喝得爛醉,大腿上劃了一道口子,我告訴她至少要縫四針,不過不會留下疤痕的。她對我說,那就縫吧。於是我就俯身像這樣開始給她縫起來——」

  哈都演示自己俯身去處理那看不見的大腿。路易斯開始笑起來,邊思忖著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哈都接著說:「我正縫著呢,那女孩吐了我一頭。」

  史蒂夫忍不住大笑起來,路易斯也大笑起來。哈都靜靜地微笑著,仿佛這種事他已經經歷過成千上萬次了。笑聲過後,路易斯問:「哈都,你值了多長時間的班了?」

  哈都回答說:「從半夜開始的。我該下班了,不過我想多待一會兒,跟大家問個好再走。」

  路易斯握了握哈都棕色的不大的手,說:「噢,你好,現在你回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覺。」

  史蒂夫說:「我們幾乎都快查完了病例了。哈都,該說哈利路亞(讚美上帝之語——譯者注)了。」

  哈都笑著說:「我才不說呢,我又不是基督徒。」

  「那就唱唱《即刻的因果報應》合唱曲或是什麼別的歌。」

  「願佛祖保佑你們。」哈都還是笑著說,然後走出門去。

  路易斯和史蒂夫靜靜地注視了哈都一會兒,然後彼此互視,突然大笑起來。對路易斯來說,沒有哪次大笑像這次感覺這麼好,這麼正常。

  史蒂夫說:「剛才我們把所有的病例整理完了,今天可以掛牌歡迎那些稀裡糊塗的藥品推銷商了。」

  路易斯點點頭,第一個藥品推銷商將在10點鐘到。正像史蒂夫開玩笑說的那樣,星期三可能是單調的日子,而星期二卻一天都會令人高興的。史蒂夫說:「老闆,給您提個建議。我不知道芝加哥的那些推銷商是什麼樣的,可是這兒的推銷商什麼都推銷,從用於11月份出外到阿拉嘎石去打獵用的奶制品,到去班格的家庭娛樂廳的免費保齡球票。有一次一個傢伙竟向我推銷一個可充氣的朱迪洋娃娃,向我,一個醫生助理推銷洋娃娃!他們要是不能賣藥給你的話,就會勸你買那些玩藝兒。」

  「應該買那個朱迪娃娃的。」

  「才不呢,那是個紅頭髮的娃娃,不是我喜歡的那種。」

  路易斯說:「好吧,我同意哈都說的,只要今天別像昨天那樣就行。」

  十八

  10點了,阿普昭恩的藥品推銷商還沒來。路易斯等不及了,他給註冊辦公室打了個電話,一個叫斯太普頓太太的回話說她馬上會送一份關於帕斯科的記錄來。路易斯剛掛了電話,阿普昭恩的藥品推銷商來了,他沒向路易斯推銷什麼藥品,只是問他是否有興趣買打折的新英格蘭愛國隊的季度賽票。路易斯沒買。那個傢伙抑鬱地說了句「我想你也不會買的」,走了。

  中午時,路易斯走著去了一家快餐店,買了一份金槍魚三明治和一杯可樂,帶回辦公室,邊吃邊看帕斯科的記錄。他想找出些與自己和北路德樓以及寵物公墓有關的信息來,也許這小夥子生長在那兒,或是在那兒埋葬過一隻貓或狗什麼的,這樣路易斯也能對所經歷的事有個合理的解釋。

  但路易斯什麼線索也沒找到。帕斯科來自新澤西,到這兒來學電子工程的。在那幾張紙上,路易斯一點也沒發現他們兩人之間有任何可能的聯繫。他用吸管喝完了杯中的可樂,然後把紙杯和垃圾扔進了廢紙簍,雖然午餐並不豐盛,不過路易斯的胃口不錯。真的,他覺得自己挺好,至少現在不錯,沒再抖個不停。他覺得早上的那一幕現在看起來像是場無緣由的夢。

  路易斯用手指敲打著記錄本,聳了聳肩膀,又拿起了電話,撥了州醫療中心的號碼,要接線員接通了陳屍所。他報了自己的身份後說:「您那兒有我們的一個叫帕斯科的學生……」

  電話另一頭傳來的聲音說:「現在不在這兒,他已經不在這兒了。」

  路易斯覺得自己喉頭發緊,他好不容易才說了聲:「什麼?」

  「他的屍體昨天夜裡已經被運回他父母那兒了。布路金殯儀館的人來處理的,他們把他的屍體用得爾它109航班運走了。你以為他去哪兒了?在什麼表演中跳舞了嗎?」

  「啊,不,當然,不是了。只是,這好像也太快了。」

  對方邊翻閱記錄邊說:「他是昨天下午做的屍檢,大概在兩點半,是由任茲維克大夫做的。那時帕斯科的父親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我想他的屍體大概在第二天早上兩點到的紐窪克。」

  「啊,那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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