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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我確實不這樣認為。說正經的,我敢肯定,愛德華只是依照良心辦事,才沒去哈利街的。我確實認為.他是天下最有良心的人,每逢有約會,不管多麼微不足道,不管多麼違背他的興致和樂趣,他總是謹慎小心地踐約。他最怕給人帶來痛苦,最伯使人感到失望,他是我見過的人中最不自私自利的人。愛德華,事實就是如此,我就是要這麼說。什麼!你不想聽人表揚自己?那你一定不是我的朋友,因為凡是願意接受我的友愛和敬意的人,必須接受我的公開讚揚。」

  不過,聽了她的這番讚揚,她的三分之二的聽眾心裡覺得特別不是滋味,而愛德華更是大為不快,馬上起身往外走去。

  「這麼快就走!」瑪麗安說。「我親愛的愛德華,這可不行呀:」

  她把他拉到旁邊一點,低聲對他說:露西不會呆得很久。但是,她甚至這樣鼓勵也無濟於事,因為他執意要走。本來,即使他呆上兩個小時,露西也會奉陪到底的,現在見他走了,隨後也接踵而去。

  「她為什麼老到這裡來?」她一走,瑪麗安便說道。「她難道後不出來我們要她走?真讓愛德華哭笑不得!」

  「這為什麼?我們大家都是他的朋友,露西認識他的時間比誰都長,他想見見我們,自然也想見見她。」

  瑪麗安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然後說:「你知道,埃麗諾,你這樣說話真叫我受不了。我看你說這話是存心想叫別人反駁你,要真是這樣的話,你應該記得,我是決不會這麼幹的。我不能上你的當,下作地說些毫無意義的廢話。」

  她說罷走出房去。埃麗諾不敢跟著她再說什麼,因為她向露西保證過要保守秘密,她無法說出讓瑪麗安信服的情況。儘管這將錯就錯的後果是痛苦的,但她只得格守諾言。她只能希望,愛德華不要讓她或他自己經常聽見瑪麗安信口開河地瞎說一通,也不要重新引起他們最近這次會見所招致的其他痛苦一一而這是她有充分理由加以期待的。

  第十四章

  就在這次會面後不幾天,報上登出了這樣一條消息:托馬斯.帕爾默先生的太太平安生下一個兒子兼繼承人。這是一條令人感興趣的、令人滿意的新聞,至少那些事先瞭解情況的至親都是這麼認為的。

  這件事意義重大,關係到詹甯斯太太的幸福,因而促使她暫時改變了她的時間安排,同樣也影響到她的年輕朋友們的活動安排。這位太太希望盡可能地同夏洛特呆在一起,因此每天早晨一穿好衣服便過去了,晚上直到很晚才回來。達什伍德家兩位小姐經米德爾頓夫婦特意要求,只好整日整日地在康迪特街度過。就舒適而言,她們還是寧願呆在詹甯斯太太家裡,至少願意整個上午能夠如此。但是她們又不便違背眾人的願望,硬是提出這樣的要求。因此,她倆的時間就轉而泡在米德爾頓夫人和斯蒂爾妹妹身上。其實,她們雖然嘴上說要找她倆作伴,實際上並不歡迎她們。

  達什伍德家小姐都是很有頭腦的人,不可能成為米德爾頓夫人的理想夥伴。而兩位斯蒂爾小姐更以嫉妒的目光看待她們,認為她倆闖入了她們的地盤,分享著她們本想獨享的盛情厚意。雖說米德爾頓夫人對待埃麗諾和瑪麗安是再客氣不過了,但她絕非真正喜歡她們。正因為她們既不阿諛她本人,又不奉承她的孩子,她便無法認為她們和藹可親。又因為她們喜歡看書,她便認為她們愛挖苦人。也許她並不知道挖苦是什麼意思,不過那不要緊。這是大家動不動就搬出來的常用的指責語。

  她們的出現對她和露西都是約束,既限制了一方的遊手好閒,又限制了另一方的極盡所能。米德爾頓夫人當著她們的面什麼事情也不幹,未免覺得有些羞愧。而露西在別的時候,無論在思想上還是行動上都以阿諛奉承為能事,現在卻擔心她們因此而瞧不起她。這三個人中,對達什伍德家小姐的到來最不感到煩惱的,是斯蒂爾小姐。她們完全有能力與她和睦相處。晚飯後,一見她們進來,她就把火爐前的最好位置讓了出來。她們兩人只要有一位能向她詳細介紹一下瑪麗安與威洛比先生之間的整個戀愛史,她便會覺得這位置沒有白讓,得到了充分的報償。

  但是,這種和睦現象並非毫無問題;雖然她經常向埃麗諾表示對她妹妹的同情,並且不止一次地在瑪麗安面前流露過對於男人反復無常的責難,但是這除了惹得埃麗諾露出漠然的神情,瑪麗安露出憎惡的神色之外,別無其他效果。她們哪怕稍微作出一點努力,她也會成為她們的朋友。她們只要拿博士開開她的玩笑就足夠啦!誰想她們與別人一樣,根本不想滿足她的願望。因此,如果約翰爵士外出,不在家吃飯,那她整天都聽不到別人用這件事戲弄她,她只好進行自我嘲弄。

  不過,這些妒忌和不滿全然沒有引起詹甯斯太太的猜疑,她只覺得姑娘們呆在一塊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每天晚上都要祝賀她的年輕朋友們能避開她這傻老婆子,清閒了這麼長時間。她有時到約翰爵士家,有時在自己家裡,跟她們呆在一起。然而不管在哪兒,她總是精神煥發,興高采烈,神氣十足。她把夏洛特的順利恢復歸功於她自己的精心照料,她很想詳細準確地敘說一下她的情況,可惜願意聽的只有斯蒂爾小姐一個人。有一樁事確實引起了她的不安,為此她天天都要抱怨幾句。

  帕爾默先生堅持他們男人的一個共同觀點,認為所有的嬰兒都是一個樣,真不像個做父親的。雖然詹甯斯太太在不同時候能覺察這小傢伙同他父母雙方的個個親戚都酷似,她卻無法讓他父親接受這一看法。她無法使他相信,這小傢伙和同他一般大小的其他小孩不盡相同;甚至也無法叫他認可這樣一個簡單的意見,即這小傢伙是天下最漂亮的孩子。

  大約就在這個時候,約翰.達什伍德夫人遇到了一件不幸的事情,我現在要來敘述一下。原來,就在她的兩個小姑夥同詹甯斯太太頭一次來哈利街拜訪她時,又有一個朋友也順便來訪———這件事情本身倒不見得會給她帶來不幸。但是有入會想人非非地對別人的行為得出錯誤的看法,憑著一鱗半爪的現象來判斷是非。這樣一來,人們的幸福在一定程度上總是要聽任命運的擺佈。且說目前,最後到來的這位太太,她的想像完全超出事實和可能的界限,剛一聽到兩位達什伍德小姐的名字,知道他們是達什伍德夫人的小姑,便立即斷定她們眼下住在哈利街。由於有這樣的誤解,她一兩天后便發來請帖,邀請她倆及其哥嫂到她府上參加一個小型音樂會。

  其結果,不僅給約翰.達什伍德夫人帶來了極大的不便,只得派車去接達什伍德家兩妹妹,而且更糟糕的是,她還必須顯得對她們關心備至,真叫她滿肚子不高興。誰敢說她們就不期待第二次同她一道出去活動?確實,她隨時都有權力拒絕她們。但是那還不夠,因為人們一旦認定了一種他們明知不對的行動方式時,你再想讓他們採取正確的行動,那他們會惱羞成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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