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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非洲的心臟(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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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我感到一隻有力的手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是奧瑪,他的臉如同太陽般在燈光中閃耀著。 「先生,好樣的。」他咧開嘴大聲地贊許著。他會的法語就只有這些了。奧瑪成了我的救星。我總算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這顯然是一次屬平民的慶祝活動,因為蘇丹和行政長官都沒有出現。奧瑪是個受尊敬的人,旁觀的人見到我同這位蘇丹的親戚交情不錯,就都散開了。於是我們離開了人群,一起穿過空蕩蕩的村莊,走進蟬鳴聲聲的黑夜中。 第二天,我在博爾的地位提升了。有關我的傳聞到處流傳,繪聲繪影地形容我跳舞時如何英勇,還傳說我慷慨地給了樂手一大筆錢。另一方面,行政長官接到了內地恐怖活動和阿拉伯人暴亂的最新報告,他堅持讓我們繼續待在他這裡做客,直到我們有機會乘飛機安全地離開。通過無線電話同拉密堡連系是不大可能了,但那位阿拉伯電報員可以給他們拍電報,說我們急需一架出租飛機。 我們現在在博爾已經有不少朋友了,乘著紙莎草船在湖上泛舟的日子實在令人愜意。一周過去了。一天,一陣引擎的聲音響徹浮島上空,一架小型飛機在紙莎草上方低空飛翔,掠過村莊的屋頂,降落在一片平整的沙地上。隨後,我們見到了那位法籍飛行員。他準備帶著我們三個即刻起飛,但飛機太小,除了必備的衣物外,既容不下我們那艘小紙莎草船,也裝不下那些沉重的攝影器材。於是,紙莎草船被抬到一輛吉普車的頂上,所有的攝影器材都裝在另一輛車裡,由巴巴駕駛。行政長官和蘇丹都認為,如果這兩個非洲人獨自駕車穿越沙漠,沒有人會攻擊他們,只要車上沒有陌生的白種人。 我們最後告別的人是那兩個造船者,奧瑪和穆薩,以及我的翻譯阿布杜拉。當我詢問如果以後需要造紙莎草船的行家,能否讓這兩位布杜馬兄弟來埃及幫我時,行政長官和蘇丹都很愉快地答應了。阿布杜拉把我的問題從法語譯成阿拉伯語,再從阿拉伯語譯成布杜馬語,好讓奧瑪和穆薩都能聽懂。這兩兄弟高興地大笑,不停地點著頭,緊緊握著我的手,表示他們的熱情。 「他們答應了,」阿布杜拉鄭重地解釋道,「到時候還是我給你們當翻譯!」 我們登上了飛機,但飛機還沒做好起飛準備,我沒有留意當時的回答。但時間證明阿布杜拉確實留意了。我們用幾根鋼絲繩,一頭連在巴巴的吉普車上,一頭固定在飛機上,借著它們的作用,飛機向前滑動起來,升入空中,掠過布杜馬房子、「卡代」和長滿紙莎草的沼澤地。我們身後是一望無際的金黃色的沙漠,我們在到達博爾前曾在這沙漠裡一路顛簸。飛機下面是查德湖,那裡有世界上最奇特的島嶼群。從遠處看去它像是一副邊緣呈鋸齒形的綠色七巧板,放在藍色的桌面上,不知被誰不小心弄亂了。那些浮島就是綠色的拼板,邊緣曲折,千姿百態,在雜亂的拼板之間,蜿蜒著無數的藍色縫隙。在一些綠色拼板上,矗立著又小又圓的草棚,還有四處放牧的、像玩具一樣的牛群。在藍色縫隙處經常會出現猶如黃色芥末籽的「卡代」。接著,我們便只看見一片藍色,我們終於到了沙裡河的入口。 我們只用了一個小時就飛過了查德湖,來到拉密堡,在那裡等著我們的吉普車。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事情有些嚴重。連到博爾的電話一直是通的,那位友好的長官很確定地告訴我們,兩輛吉普車早就離開了。 在拉密堡車主的幫助下,我們又派出一輛吉普車,在去往博爾的路上行駛了一半,然後折了回來,結果除了我們去時在沙地上留下的車輪印以外,沒有發現任何情況。於是我們又派了架小飛機去探個究竟。它在沙漠上空盤旋了三個小時,並沒有發現任何吉普車陷在沙地裡。在湖上考察的法國科學家也派出一輛吉普,從博爾一直搜尋到拉密堡,然後再折返回去。這次,吉普車司機也沒有任何新的發現。 我們把有關情況通知了當局,他們也無能為力。警察局長解釋說,這不是一起搶劫案,只能算作內戰。我們錯過了預定好的航班,它每週只在拉密堡停留一次。兩位攝影師本來要去衣索比亞執行另一項任務,但現在由於遺失了昂貴的攝影器材,他們無法成行。 於是我們想到了一個主意。以米歇爾為代表,我們去了趟法國軍隊總部。查德成為獨立的共和國後,法國人謹慎地從各個政府部門中撤出,那裡再也看不到一張白人的面孔。不過,在需要時要找到他們並不困難。對那位法國軍事長官來說,找到兩輛丟失的吉普車並不是什麼大的難題。由於北部和東部興起的阿拉伯人暴亂,在沙漠的各個軍事要點都駐紮著法國的軍事巡邏兵。各駐點還裝備著移動無線電接收站,一旦恐怖行為轉變成有組織的叛亂,他們隨時可以召集法國傘兵部隊。幾周以後,這種情形真的發生了。只花了幾個小時,軍事長官就收到報告,在一座偏僻的沙漠村莊中找到了那兩輛吉普車,隱蔽地停在一棵大樹的樹蔭下。我們的兩位司機已經帶著他們貴重的戰利品棄車而去,並試圖把贓物賣給阿拉伯人。我們視若珍寶的紙莎草船對他們來說不值一文,就這樣被丟棄在沙漠中。令他們失望的是,沒有人對攝影器材有興趣,所以他們能夠賣掉的只有汽油。他們把每個油箱裡的汽油倒得一滴不剩。巡邏兵抓住了這兩個逃跑者,通過無線電廣播告訴我們,如果想要這兩輛吉普車回到拉密堡,我們就必須再派一輛裝滿汽油的吉普車過來。 不守信用的巴巴和他的同謀最後下場如何,我們無從知曉。一周後,當巨大的班機即將飛赴歐洲時,一輛吉普車駛近飛機的活動旋梯,卸下被偷竊的攝影器材。但他們倆並不在車上。我們忠實的翻譯阿布杜拉隨後卻被當局逮捕入獄,理由是懷疑他在博爾充當我的同夥,從事販賣黑人奴隸到埃及的勾當。但沒有人能夠證實他的罪名。 飛機起飛了,中非這個迷人卻還沒有成形的大熔爐漸漸消失在我們的視野中。一同遠去的還有它的叢林和沙漠、黑人和阿拉伯人。眩目的陽光將飛機巨大的影子投射在無邊無際的撒哈拉沙漠上,沙礫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是屬二十世紀的投影。 別了,非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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