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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長耳人的秘密(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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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開始前一天,他們要我給長耳人準備一些吃的。訂制石像,必須給石匠備飯,這是本島的風俗。一天過去了,誰也沒有來取飯菜。營地上,我們的人一個接一個開始就寢了。在歪倒的巨像旁邊的帳篷裡,裡芙帶著小安奈特最早睡下。不久,除了岡薩羅、卡爾和我三個人坐在做餐室用的帳篷裡寫東西外,其他帳篷裡的燈都滅了。 突然我們聽到一種奇怪的、非常輕的哼曲子和唱歌的聲音。歌聲越來越響,就在營地之內。接著,草地上響起了有節奏的沉重的腳步聲。岡薩羅站了起來,一副詫異的樣子。卡爾圓睜雙目。我則入迷地傾聽著。我在玻裡尼西亞經歷了那麼多奇異的事情,卻從未聽到過這樣的聲音。我們拉開帳篷的拉鍊門,輕輕地走了出去。攝影師穿著睡衣也從他們的帳篷裡走了出來,各個帳篷裡的燈接二連三地都亮了。 借著從餐室帳篷的防蚊紗裡射出的微弱燈光,我們看到一夥駝著背的人坐在營地中心,每個人頭上都戴著羽毛狀的葉冠。他們用雕刻得十分奇特的戰棍敲打地面,還舞動著船槳和石斧。在這夥人旁邊,有兩個小個子,不住地向其他人鞠躬點頭。他們頭上罩著象徵是鳥人的大型紙面具,面具上有大眼睛和向外突出的長長的鳥喙。其他的人,用腳在地上著拍子,搖擺著身子,唱著歌。然而,同我們眼前能見到的任何東西相比,唱歌的調子都具有更大的催眠作用,因為這種歌聲代表消失了的古代世界的直接問候。在渾厚的男聲合唱中夾雜著一種刺耳的聲音。這個聲音產生了難以形容的奇怪效果,原來它是這種非塵世的合唱的結束調。我的眼睛慢慢適應了微弱的光線以後,發現這一聲音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老太婆發出來的。 他們都十分嚴肅,歌聲也不斷地持續著。但是,當我們中間有一個人從帳篷裡提著燈走了出來時,合唱驟然停止,他們都低聲說道「不」,用手捂住了臉。燈光消失後,歌唱又開始了。由一個男人領唱,其他的人再一起合唱,那老太婆最後和著唱。這時,我感到自己仿佛突然遠離了南太平洋諸島,音樂裡的感情使我回憶起訪問新墨西哥普韋布洛印第安人的情況。我們的考古學家們也有同感。 歌唱結束時,我端給他們一盤香腸,這是大管輪拿出來放在餐室帳篷裡的。當演唱者站起來,手捧香腸退到暗處時,我發現那兩個戴面具的鳥人原來是兩個小孩子。 市長端著空盤回來,表情十分嚴肅,頭上還戴著羊齒葉冠。我笑著讚揚他們驚人的表演;然而,他臉上的肌肉卻繃得緊緊的。 「這是一種非常古老的型式,唱的是古代石匠之歌。」他莊重地說,「他們在歌頌自己最偉大的神——阿圖阿,為他們即將進行的工作吉祥順利而祈禱。」 那天晚上,市長表現得有些奇特,那歌聲及演唱的全部方式也有些奇怪。我意識到,那不是純粹為了招待我們而演出的,而是具有一種儀式的性質。自從大約二十年前在法圖希瓦的歐維亞山谷裡和老隱士泰特瓦一起生活以來,我在玻裡尼西亞還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玻裡尼西亞各地居民除了穿上草裙為旅遊者表演外,都已放棄了古老的習俗。如果他們演奏或歌唱的話,多少總免不了從別處引入呼拉音樂;假如他們講故事的話,經常是他們聽來的白人寫在書中的傳說。但是,這一次小小的夜晚儀式卻有些特別。很顯然,這次儀式並不是為我們舉行的,我們只是碰巧才與它有點兒關係,因為我們請他們雕刻石像。 我故意試圖與市長及其夥伴們開玩笑,但是不見效果,他們的面孔依然很嚴肅。他輕輕抓住我的胳膊說,儀式「嚴肅了一點兒」,因為他們唱的是歌頌上帝的古老歌曲。「因為我們的祖先瞭解得不多。」他又繼續說,「他們以為上帝叫做阿圖阿。今天我們懂得多了,但是我們得原諒他們,因為當時沒人教給他們今天我們懂得的東西。」 最後,這夥老老少少帶著全部舞蹈道具,穿過聖殿廣場消失在黑暗中,向著霍圖·馬圖阿洞穴走去,準備在那裡過夜。 §表演雕刻技術 第二天早晨,我們上了拉諾拉拉庫採石場。在那兒,我們見到了市長和另外五個長耳人。他們早到了,正在四處搜集丟棄的舊石斧。在那些突出的岩石面上,幾乎到處都是石斧。真有好幾百把呢!石斧的樣子像尖尖的大犬牙。上面,我睡過的那個地方。有一堵高而平的側牆,那是懸崖表面一道很寬的裂縫。古代的雕刻家曾在此辟路前進,但從下邊望上去卻看不到它。我們打算通過這堵側牆再往岩石深處走去,岩石面上還殘留著古時刻下的形如巨爪的凹槽。我們的長耳人朋友,他們一開始就知道該怎麼辦。他們沿著要著手刻鑿的石牆擺了一些石斧,每人身旁放著一葫蘆水。市長頭戴昨天戴過的羊齒葉編成的葉冠,忙碌地四處奔走,查看是否一切都已準備就緒。然後,他沿石面進行一系列丈量。丈量過程中,他一會兒伸直雙臂,一會兒張開手掌。顯然,他根據自己的木雕小像,計算出了石像各部位的相對比例。接著,他用石斧在岩石表面上各個不同的地方刻下記號。但是,他並沒有接著就幹起來,而是彬彬有禮地說,他們要離開一會兒,請我們不要見怪。隨後所有的人在一塊突出的岩石背後消失了。 不用問,他們正在準備一個新的儀式。我們等在那兒,急切地想看個究竟。沒過多久,六個人慢吞吞地走了回來。他們臉上帶著刻板的表情,像握短劍那樣手握石斧,沿牆排成一行站著。很明顯,要進行的儀式已在岩石後舉行過了。市長做了一下手勢,他們便突然唱起頭天唱的石匠之歌,個個舉起手臂,按著曲調的節拍擊打岩石面。他們的動作和歌聲實在古怪有趣。這一回,聽不到那個老太婆的和聲,但是石斧敲打岩石的鏗鏘聲卻代替了她的和聲。這一場面是那麼吸引人和感染人!我們站在旁邊的人全都看呆了。歌手們非常興奮,他們爽朗地笑著,邊唱邊敲,邊敲邊唱。站在最末端的是位高個老頭兒。他一面唱一面敲,高興得手舞足蹈,情不自禁地扭擺著臀部。他們一下接一下地劈鑿,石頭碰石頭。岩石很堅硬,可是小石斧更為堅硬,岩石只得低頭屈服。遠處的平地上,人們一定能聽到擊劈岩石的聲音。多麼激動人心啊!幾個世紀以來,拉諾拉拉庫又一次響起了劈鑿岩石的噹啷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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