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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但是那時候的大海,洶湧澎湃、掀浪卷沫,很大程度上是我行我素,或僅僅臣服于狂風暴雨,從來沒有道接受人類法律束縛的念頭。那些在風口浪尖上謀生的海盜們,只要心甘情願,可以洗手不幹,立刻成為岸上的一名正直誠實的君子;面即使在他們任意胡為的生涯中,人們也並不把他們視為不屑一頤或與之稍打交道就有損自己名聲的人。因此,那些穿著黑色禮服、挺著漿過的環狀皺領、戴著尖頂高帽的清教徒長者們,對於這幫快活的水手們的大聲喧嘩和粗野舉動,反倒報以不無慈愛的微笑;而當人們看到老羅傑·齊靈渥斯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居民和醫生走進市場、同那艘形跡可疑的船隻曲船長親密面隨便地交談的時候,既沒有引起驚訝之感,也沒有議論紛紛。

  就那位船長的服飾而論,無論他出現在人群中的什麼地方,都是一個最顯眼、最英武的人物。他的衣服上佩戴著備色奢華的緞帶,帽子上纏著一圈金色絲絛,還綴著一根金鏈,上面插著一根羽毛。他脅下挎著一柄長劍,額頭上留著一塊傷疤——從他蓄的髮式來看,似乎更急切地要顯露出來而不是要加以掩蓋。一個陸地上的人,若是周身這股穿戴、露出這副尊容,而且還得意洋洋地招搖過市,恐怕很難不被當宮的召去傳訊,甚至會被課以罰金或判處監禁,也許會枷號示眾。然而,對於這位船長而言,這一切都和他的身份相依相附,猶如魚身上長著閃光的鱗片。

  準備開往布利斯托爾的那艘船的船長,和醫生分手後,就悠閒地踱過市場;後來他剛好走近海絲特·白蘭站立的地方,他好象認識她,徑直上前去打招呼。和通常一樣,凡是海絲特所站之處,周圍就會形成一小塊空地,似乎有一種魔圈圍著,圈外的人儘管在附近摩肩擦背地擠作一團,也沒人甘冒風險或樂於闖進那塊空地。這正是紅字在註定要佩戴它的人四周所形成的一種強制性的精神上的孤立;這固然是由於她自己的回避,但也是由於她的同胞們的本能的退縮,儘管這種退縮早已不那麼不友好了。如果說這種隔離圈以前毫無裨益的話,此時倒是大有好處,因為海絲特能夠同那位船長交談而不致冒被人聽到的風險j何況海絲特。白蘭在眾人間的聲名已經大有改變,即使是鎮上以恪守婦道最為著稱的婦人進行這種談話,都不會比她少受風言風語的指責。

  「啊,太太,」船長說,「我得讓船員在你要求的席位之外,再多安排一個!那就不必擔心路上得壞血症或斑疹傷寒這類疾病了!有了船上的外科醫生和另外這位醫生,我們唯一的危險就差藥劑或藥丸了;其實,我船上還有一大批藥物,是跟一艘西班牙船換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海絲特問道,臉上禁不佳露出了驚詫神色。「你還有另一位乘客嗎?」

  「怎麼,你還不知道?」船長大聲說,」這兒的這位醫生——他自稱齊靈渥斯——打算同你一道嘗嘗我那船上飯菜的滋味呢,唉,唉,你准已經知道了;因為他告訴我,他是你們的一夥,還是你提到的那位先生的密友呢——你不是說那位先生正受著這些討厭的老清教徒統治者的迫害嘛!」

  「的確,他們彼此很瞭解,」海絲特神色平靜地回答說,儘管內心十分驚愕。「他們已經在一起往了好久了。」

  船長和海絲特·白蘭沒有再說什麼。但就在此時,她注意到老羅傑。齊靈渥斯本人,正站在市場遠遠的角落裡,朝她微笑著,那副笑容越過寬闊熙攘的廣場,穿透一切歡聲笑語以及人群中的一切念頭、情緒和興趣,傳達著詭秘而可怕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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