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伊迪絲·華頓 > 班納姐妹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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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要見到孩子了,」她說。然後閉上眼皮,入睡了。 黃昏時分,大夫又來過一次,對她做了最後一次治療。他走後,安·伊莉莎謝絕了梅林斯小姐和霍金斯夫人輪流守夜的建議。坐下來一個人守著妹妹。 這是個非常安靜的夜晚。伊芙林娜沒有睜過眼也沒有開過口,但是。在天亮之前那個最靜寂的時分,安·伊莉莎發現那只伸出床單外一直抖動著的手停止了抽搐。她俯下身去,一摸摸妹妹的嘴唇,發現她已沒有一絲呼吸。 葬禮三天后舉行。伊芙林娜葬在卡爾瓦裡公墓,神甫辦理了全部事務。安·伊莉莎完全處於一個被動旁觀者的地位,毫無表情地、冷漠地注視著對她一生的最後一次否定。 一個星期後,她戴著帽子,穿著披風,站在小店門口。這店已經徹底變了模樣。櫃檯和架子上空無一物,櫥窗裡的假花、信紙、金屬絲帽圈,和從染房拿來的鬆鬆垮垮的服裝等一切熟悉的陳列物都已無蹤無影;門口的玻璃窗上掛起了「此店轉讓」的告示。 安·伊莉莎從那個告示上移開雙眼,走了出去,轉身把門鎖上。伊芙林娜的葬禮花費很高,安·伊莉莎賣掉了店裡所有的庫存和剩下的幾件家具,最後一次離開了她的店鋪。她沒有錢賣喪服,幸好梅林斯小姐在她黑色的舊外套和帽子上縫了一圈黑紗,沒有手套,她只好將裸露的雙手藏在外套底下。 這是個美麗的早晨,空氣中充滿了溫暖的陽光,使臨街的每一扇窗戶都早早地打開,並將這一個冬天裡被困在室內病懨懨的花草呼喚到窗臺上。安·伊莉莎將要朝西走去,走向百老匯大街。在街角處她停下來,回頭看了看這條好熟悉的長街。她的視線停留在擁懸在商店空空的櫥窗之上的斑斑點點的招牌,「班納姐妹」上。然後又游向廣場處綠色濃郁的樹木花草。教堂的塔樓高高的立著;大鐘的指針在安 ·伊莉莎買那只鎳制鬧鐘之前一直為姐妹倆指示著時間。她看著這一切,仿佛這是某種未知生命中的一片場景,她對此只有一些若有若無的瞭解。她能感受到一種遙遠的憐憫,這是忙忙碌碌的人們向他們聽說到的不幸的從投去的一種憐憫。 她走向百老匯大街,走進那個房地產經紀商的辦公室,她已委託他辦理那店鋪的轉租事務。她把鑰匙遞給他的一位職員,他接過來,就像從他的成千上萬個顧客手中接過鑰匙一樣,他嘴裡還念叨著天氣不錯,看樣子春天確實來了。她轉過身,走進那條正在開始它各種忙忙碌碌的事務的大街。 她的步伐開始慢了下來,邊走邊仔細觀察走過的每一家商店的櫥窗,可眼中沒有一絲欣賞它們的神色。她專注的目光只在搜尋她所需要的目標,對其它事物則一掃而過。她停在一個小櫥窗前,它楔在兩座高樓之間,櫥窗的平板玻璃後,裝飾著平紋細布,上面陳列著各種各樣的沙發墊,揩筆器,臺布,彩繪掛曆和其它女性產業的樣品。在櫥窗的一角,她看到一張粘在玻璃上的紙條,上面寫著:「招聘女售貨員一名。」又細細看了看這紙條底下的花花綠綠的物品,她便拉了拉外套,挺直雙肩,走了進去。 在一個裝滿針摯,懷錶袋和其他,些零零碎碎的針線活的櫃檯後面,坐著一位豐滿的、頭髮流得光光的年輕女子,正在用絲帶給,只紙簍簍縫製蝴蝶結。這小店的規模跟安·伊莉莎剛關上門的那間相當,但這裡看上去更清新、愉快、蓬勃。她和伊芙林娜曾夢想著把班納姐妹店能搞成這個樣子。這地方友好的氛圍使她能鼓足勇氣來說話。 「售貨員?對,我們是需要一位。您能給我們推薦一位嗎?」那年輕女子很和善地問道。 安·伊莉莎不知該說什麼,她被這個意料不到的問題搞得很窘迫。而那位年輕女子,將頭一歪,一邊欣賞著她剛給紙簍縫上去的那個蝴蝶結,一邊接著說。「我們一個月最多只能付三十塊,但活不重。她還得會做些花式針線活兒。我們需要個伶俐的女孩;時髦的,討人喜歡。您懂我的意思吧。不管怎樣,不能超過三十歲。還得漂亮。您願意寫下姓名嗎?」 安·伊莉莎不解地看著她。她開口想解釋,可什麼也沒說,轉身掀起打折的門簾走了出去。 「您不打算把地址留下嗎?」那個年輕女子在她身後喊道。安·伊莉莎走出去,邁進那擁擠的街道。這巨大的城市,在那美好的春日的天空底下,似乎躍著無數個新的開端的衝動。她繼續朝前走去,找尋另一個貼有招聘告示的商店櫥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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