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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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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別學不乖才好哇,"妹妹說。「你去把它趕走了吧,尼基。" "你來趕。" "走吧走吧,松雞。" 那松雞一動也不動。 尼基舉起槍來,那松雞卻還是對著他瞧。尼克知道他要是把這松雞打死的話,妹妹免不了要難過,因此他就舌頭一彈,尖起了嘴唇一呼嘯,做出個松雞從暗處一竄而出的聲音,可是那松雞卻就是呆呆地對著他瞧。 "我們就別去招惹它了吧,"尼克說。 "真對不起,尼基,"妹妹說。"這只松雞果然笨透了。" "等著吃松雞肉吧,"尼克對她說。"你吃了就明白我們為什麼要打松雞了。" "眼下松雞也是不准打的嗎?" "是的。不過現在松雞長得正壯,這樣的松雞除了我們還有誰打得到?被我打死的大角可多了,大角只要捉得到松雞,每天都要吃一隻。這種大角老是捕鳥吃,好鳥都給它們吃光了。" "大角要吃這只笨松雞還不容易,"妹妹說。"這麼一說我倒就不覺得難受了。你要不要拿個麵粉袋裝起來?" "讓我掏去了內臟,包上些鳳尾草再裝在袋裡。從這兒到漿果地裡就沒有多少路了。" 他們背靠一棵杉樹一坐,尼克把松雞開了膛,掏出尚未冷卻的內臟,托在右手裡還覺得熱乎乎的,揀出了可吃的脾肝之類,把其他的去掉,然後就拿到溪流裡去洗乾淨。把松雞拾掇乾淨以後,他理了理雞毛,拿鳳尾草一包,一起放在麵粉袋裡。他把麵粉袋的袋口和兩角用釣魚繩子紮好,往肩上一搭,又回到小溪邊,把不能吃的肚腸之類都扔了,他特意揀了幾個鮮紅的松雞肺投出去,看鮭魚在又急又猛的水流中浮上水面來。 "本來這作魚餌倒是挺好的,可惜我們現在用不到魚餌,"他說。"我們的鮭魚就都暫時存在這小溪裡吧,需要的話再隨時來取。" "這條小溪要是就在我們家附近的話,我們可以靠它發財了,"妹妹說。 "要是那樣的話魚也早就給捕完了。像這樣真正的原始小溪,眼下也只剩這麼一條了。過了湖彎,那兒倒是也有一條,只是那個地方實在太難去了。這兒我可從來沒有帶人來釣過魚。" "這小溪裡有誰來釣魚?" "肯定不會有人。" "這麼說這小溪裡就從來沒有人來釣過魚咯?" "那倒也不是。原先是常有印第安人來打魚的。不過自從他們剝青松皮的買賣不幹以後,他們就撤了營地,再也不來了。" "埃文斯家那小子知道嗎嗎?" "他不會知道,"尼克說。可是話出了口,又想了想,他心裡卻想得不安起來。埃文斯家的小子恍惚就在眼前。 "你在想什麼,尼基?" "我沒想什麼。" "你明明在想什麼。告訴我嘛。我們可是夥伴呀。" "他說不定會知道,"尼克說。「真要命!他說不定會知道!" "可你也不能吃准他一定知道,是吧?" "吃不准!問題也就在這兒。要是吃准了的話我就到別處去了。" "說不定他這會兒已經摸到我們的營地上去了呢,"妹妹說。 "別說這樣的晦氣話。你真想把他招來嗎?" "哪兒的話呢,"她說。"真對不起,尼基,我不應該提起這個話頭。" "我倒覺得不是這樣,"尼克說。"我很感激你的提醒。這事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一時忘了,就沒有去想。今後我還真得多用腦子想想,一輩子也別忘記。" "你的腦子老是在想事。" "就是沒有在想這樣的事。" "得了,我們還是下山去采漿果吧,"小妹說。"現在就是要補救也已經沒辦法了,不是嗎?" "是啊,"尼克說。"我們采了漿果就回營地去吧。" 不過尼克現在總覺得這事不能不防,他一路都在想這個問題該怎麼解決。驚慌是千萬不可驚慌的。情況並沒有什麼變化。他決定來這兒避風頭的時候是那麼個局面,現在還是那麼個局面。說埃文斯家的小子以前跟蹤他到這兒來過,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可能性不大。一次他走霍奇斯家的那條路到這兒來,那倒有可能被這小子盯過梢,但是想來卻也未必。這條小溪裡根本沒有人來釣過魚。這一點他完全可以肯定。不過,埃文斯家的那小子可是不喜歡釣魚的。 "那雜種小子就愛盯我的梢,"他說。 "這我知道,尼基。" "他找我的麻煩已經有三次了。" "這我知道,尼基。可你千萬別殺死他呀。" 尼克心想:她就是防著這一點,才跟我一塊兒來的。她就是防著這一點,才跟我來到了這麼個地方。有她在身邊,這種事我不能幹。 "我知道我不能殺死他,"他說。「現在反正也沒法可想了。我們就別再提這件事了吧。" "只要你不殺死他,"妹妹說,「我們就沒有解不開的難題,沒有避不過的風頭。" "我們回營地去吧,"尼克說。 "不采漿果了?" "改天再去采吧。" "你有點不放心了嗎,尼基?" "是的。真對不起。" "可回營地去又能怎麼樣呢?" "有沒有情況可以早些知道。" "還照原來的打算走下去不行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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