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橫光利一 > 歐洲紀行 | 上頁 下頁


  二月二十八日

  陰。早上八點抵香港。港口的景觀兌現了旅行的福分,因而覺得心滿意足。這一帶已經下著春雨。隨風起伏的盛開著金黃的花朵——乘汽車環香港島兜了一圈後,戴著口罩,上街散步。人們對我的口罩感到驚恐,離得遠遠的,小孩子則追逐著看,站著說話的人也止住了話頭,驚呆地張著嘴巴。接下去遇見的人會做出怎樣的表情呢,一路看去,盡是和前面一樣的表情。總之,香港的中國人要比上海人顯得靈敏和活潑。

  春雨呵,

  偕乞丐一道賞海

  乘車繞島一周的中途,車子出了故障,在山中停了一個多小時。修車的當兒,下車俯瞰港灣。樹葉在強勁的風中翻飛。腳下,正趕上當時日光照在海波上,極美。說是車不行了。束手無策,從小販那裡買了蜜桔,邊站著吃蜜桔,邊做俳句。一輛車子駛經此地,一看,是高濱虛子和女公子。雖招呼了聲,但已經遲了。無可奈何,只好再做俳句。中國人用裝在竹竿端的鉤於鉤住樹梢上的桔枝,把它折下來,用來燒火。

  枯枝墜落間,

  撼動了船的命運

  香港建設經營了八十年,全島是長滿了鬱鬱蔥蔥樹林的山。八十年前是光禿禿的山。依山而建的石階,呈現出建築之美。據說香港的夜景為世界四大夜景之一,但我讚賞它白晝的景觀。

  氣的嫩葉,

  九龍高聳的波峰

  船左右搖晃著前行,腦袋變得朦朦朧朧的,無法繼續寫下去。船偏傾到左側時修改好的文章某處,船朝右偏傾時就變得不妥了。腦袋真是奇怪。

  外邊,雙眼觸及處盡是海。水平線位於足有兩尺高的窗門當中,一個勁兒滿窗門地忽上忽下著。

  在國內曾以為是有趣和豪壯的東西,隨船行進,便漸漸覺得無聊了。價值的變化是和距離成比例的嗎?

  有個美國富豪搭乘這條船,臂肘支在甲板欄杆上,和長谷部少將交談說:日本把貝加爾湖以東地區拿下來,別的國家是不會吭一聲的,應該早點拿下來,只是幹的時候別大聲嚷嚷就是了。

  一個八九歲光景的英國男孩喊我玩高爾夫球。甲板上空無一人。兩人一玩起球來,小傢伙遂對別人要求很嚴而對自己則很寬容,但在和母親進餐時,卻給母親讓座。

  船抵香港的早晨,兩個中國通英國記者來訪,彬彬有禮對我提了不少問題之後,以直立不動的姿勢一道致謝:「Thank You」。

  要是新聞記者不注重禮儀,那這個國家的文化就絕對上不去。讓老百姓害怕的新聞記者增多,表明了文化的下降。

  船上的話:

  倫敦有個英國妓女,專做日本人的生意,這中間攢下了八十鎊錢。到

  老了,卻沒個孩子。她的口頭禪是,「我有八十鎊錢,這全是替日本人攢

  下的錢,到我死的時候,把它全部交給日本人的俱樂部,請他們用於有益

  的事情。」她把這話寫進了遺囑,並時常把這張遺囑揣在懷裡。

  這是前倫敦總領事米澤氏親口對我說的。

  香港,二十九日清晨七點開船。冷。據說再朝西便是穿夏裝的天氣了,可我卻想穿大衣。這些天,一直到南洋,氣溫正在改變著。

  這一帶島嶼很多,全是少年時代讀過的冒險故事畫上一樣的島。聽說海盜的大本營也就在這一帶。我想,這種形狀的島嶼一多,人自然會想去過海盜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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