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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第二卷 第八章 背城借一

  當你知道人人的手都向你舉起的時候,對於某些人說來,你反會感到一種道德上的解放。芙蕾離開瓊的房子,一點不感到良心的責備。她看出這位小堂姊的藍眼睛含有譴責和憤恨,反而很高興自己騙了她,一面又鄙視她,因為這個年長的理想主義者並沒有看出她的心意所在。

  結束,才不會呢!她不久就要使他們全都看出她不過剛剛開始。她坐在公共汽車頂上回美菲爾區時,自己在微笑。可是一陣陣的預測和焦慮把她臉上的微笑擠掉了。她能不能使喬恩聽她調度呢?她已經決心背城借一了,可是能不能使他也這樣做呢?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和曠日持久的真正危險——他兩者都不知道;這就有天淵之別。

  「假如我告訴了他,」她想;「會不會真正更有把握些呢?」這個醜惡的命運絲毫沒有權利破壞他們的愛情;他非認識到這一點不可!決不能讓命運來破壞他門的愛情!人對於既成事實總是經過一個時期才接受的!這一點哲學見解,以她的年紀而論,應當是相當深刻,可是她轉到另一個不大帶哲學意味的想法上去。如果她說服喬恩趕快和她秘密結婚,然而事後發現她早就

  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會是怎樣情形呢?喬恩最恨人支吾其辭呀。那麼告訴他是不是會好些呢?可是一想起他母親那張臉來,芙蕾又冷了半截。她實在害怕。他母親有力量能制服他;也許比她的力量還大。誰說得了?這個危險太大了。這些出於本能的打算使她想得完全出神了,以至公共汽車已經開過格林街,把她一直帶到雷慈旅館。她下了公共汽車,沿著格林公園步行回來。

  暴雨把所有的樹木都洗滌過;現在樹上還滴著水。大滴的雨水不絕落到她衣服的縐邊上。為了避免把衣服弄濕,芙蕾就迎著伊昔姆俱樂部走到馬路對面來。這時她碰巧抬頭望一下,看見普羅芳先生和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正坐在拱窗前面。到格林街轉彎時,她聽見後面有人喚她,回頭看見「那個探頭探腦的人」趕上來。他摘下帽子——一頂刷亮的圓頂帽,正是她特別厭惡的那一種。

  你好!福爾西小姐。有什麼小事我可以效勞嗎?」

  「有的,你走到馬路對面去。」

  「哎呀!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是嗎?」

  「好象是的。」

  「好吧,那是因為你使我覺得人活在世上不值得。」

  普羅芳先生笑了。

  「你聽我說,福爾西小姐,你別愁。不要緊的。沒有一件事情是持久的。」

  「反正對我說來,」芙蕾高聲說,「事情是持久的——尤其是喜歡和不喜歡。」

  「哦,這可使我有點不快樂了。」

  「我還以為沒有一件事情會使你快樂或者不快樂呢。」

  「我不喜歡弄得別人生氣。我要駕遊艇走了。」

  芙蕾望望他,吃了一驚。

  「上哪兒去?」

  「到南洋或者別處作一次小小旅行,」普羅芳先生說。

  芙蕾感到松了一口氣,同時象受到侮辱。顯然他的意思是說跟她母親拆夥了。他竟然敢於有夥可拆,而且竟然敢於拆!

  「晚安,福爾西小姐!替我向達爾第太太致意。我其實並不那樣壞。晚安!」芙蕾扔下他走了,由他站在那兒,把帽子抬了起來。她悄悄回顧一下,看見他漫步向俱樂部走回去——穿得一身整潔,但是步履很沉重。

  「他連愛都不能有信心,」芙蕾想。「媽怎麼辦呢?」

  那天夜裡,她做了無限的夢,做得非常不好受;起來時,她覺得渾身無力,而且沒有睡好,可是立刻就抱著一本《惠太克年鑒》研究起來。一個福爾賽總是本能地覺得事實是任何尷尬局面的決定因素。她說不定能克服喬恩的偏見,但是如果沒有什麼固定手續來實現他們的殊死決心,那就等於什麼都沒有做。她從這部寶貴的大書裡獲悉他們兩個人都必須到達二十一歲;不然的話就得有某些人的同意,這當然是不可能得到的;接著她就迷失在關於結婚許可證、結婚證書、結婚啟事、結婚管轄區的說明裡,最後碰上了「偽證」條。

  可是這毫無道理!誰會在乎他們兩情相愛地結婚而虛報年齡呢!早飯她簡直沒有吃什麼,飯後又翻起《年鑒》來。她越研究越感到沒有把握;後來,隨便翻翻,被她翻到蘇格蘭部分。在蘇格蘭,人們可以完全不通過上面那一套無聊的手續就可以結婚。她只需要到蘇格蘭去住上二十一天,然後喬恩就可以到蘇格蘭來,那時他們就當著兩個人宣佈他們結了婚。不但如此——他們就算是結婚了!這個辦法好得多;她立刻就盤算起自己的同學來。她有個叫瑪麗·蘭姆的同學住在愛丁堡,人很「夠朋友!」瑪麗還有個哥哥。她可以住在瑪麗家裡,她和她哥哥就可以做證人。她滿知道有些女孩子會認為這一切全都不必要,她跟喬恩只要一同出去度一個週末,然後跟自己家裡人說:「我們天然已經結婚了,所以在法律上現在也必然是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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