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爾斯華綏 > 福爾賽世家·騎虎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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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詹姆士,一個人的臉也不看,自顧自說下去。你看羅傑、尼古拉和喬裡恩;他們全有孫子。斯悅辛和悌摩西是從來沒有結婚。他自己能夠做到的都已經做了;可是眼看著自己就要死了。就象講的這一大堆話給他莫大寬慰似的,他沉默下來,用一隻叉子吃著羊腦和一塊麵包,而且把麵包吞了下去。 索米斯一吃完晚飯就托故走掉。天氣並不真冷,可是他卻穿上皮大衣,這樣可以替自己擋禦一下這一天不時來襲的神經戰慄。在潛意識裡面,他知道比穿一件普普通通的皮大衣看上去神氣得多。接著,摸一下胸口的那只扁皮盒子,他就出發了。他平時並不抽煙,可是卻燃起一支香煙,一面走,一面小心翼翼抽著。他慢步沿著海德公園馳道向武士橋走去,算好在九點十五分時間到達采爾西。她在這種鬼地方每天晚上怎樣消遣呢?女人是多麼神秘啊! 和她們生活這樣接近,然而一點不瞭解她們。不知道她看中波辛尼那傢伙哪一點上使她這樣為他瘋狂?說到底,她的所作所為的確近於瘋狂,瘋狂得就象著了魔一樣,使她簡直不顧一切,毀掉她自己也毀掉他的一生!一時間他忽然變得趾高氣揚起來,就好象自己是故事裡面的那種充滿基督精神的男人,就要使她重新獲得人生的一切希望,原諒她,忘記她過去的所作所為,並且成為她的前途救星。在武士橋崗哨對面一棵樹下面,月光照得非常清澈,他重又把那只摩洛哥皮盒子掏出來,讓月光把那些鑽石映成五彩。對的,這些是頭等的水鑽! 可是,當他用勁把盒子關上時,他心上又來了一個寒戰;他加速步伐向前走去,兩隻戴了手套的手在大衣口袋裡勒得緊緊的,簡直巴望她不在家最好。一想到她那樣神秘又使他著了慌。一個人在公寓裡吃晚飯,夜夜如此,——而且穿著晚服,就象假裝著在交際似的!還彈鋼琴——彈給自己聽!看那個樣子,連只狗或者貓都沒有。這使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買波杜倫養的那匹專供上車站用的牝馬來。只要他上馬廄去,它總是冷冷清清地在那裡打瞌睡,然而在回家的路上它總比出去的時候跑得輕快些,就好象急於要回到馬廄裡那種冷清生活似的!「我要待她好,」他胡亂想著。「我要非常小心!」 忽然間,索米斯的安排家庭生活的本領在心裡變得充沛起來,使得他走到坎辛登車站對面時竟而做起好夢,而這種安排家庭生活的本領是弄人的造化過去好象一直吝惜賦予他的。在金斯路上,一個漢子從酒店裡歪歪扭扭走出來,拉著一隻手風琴。索米斯有半晌望著那漢子在人行道上隨著自己拉長而刺耳的琴聲瘋癲地跳舞,接著自己就走過馬路,避免和這種醉鬼撞上。一夜的拘禁!人是多麼的愚蠢啊!可是那漢子已經發覺他這種回避的舉動,從馬路對面傳來一連串的快活的辱駡。 「希望有人把他拘走,」索米斯惡毒地想著。「街上這麼多的單身女人,讓這種流氓亂闖!」這個念頭是走在他前面的一個女子身形引起的。那女子走路的派頭好象熟悉得很,而且當那女子在他要去的街角上轉彎時,他的心開始跳起來。他趕快走到街口轉彎的地方看看清楚。對了!就是伊琳;她在那條肮髒小街上走路的派頭沒有錯。她又轉了兩個彎,他在第二個轉角上,看見她走進自己的公寓房子。這時他追上幾步,看清楚是她,就急急忙忙趕上樓梯,剛好撞見她站在自己公寓門口。他聽見大門鑰匙在開門,就在她開門時吃了一驚轉過身時,自己剛好趕到她身邊。 「不要慌,」他喘息地說,「我剛巧碰見你。讓我進來坐一會。」 她一隻手已經掩著胸口,臉色發白,眼睛睜得多大的,後來好象是鎮定下來,頭點了一下,說,「好吧。」 索米斯關上門。他也需要平息一下,所以在走進那間小客廳的時候,他整整挨了有一分鐘,深深地透氣使自己的心跳得慢下來。在這個充滿希望的時刻,把那只摩洛哥皮盒子拿出來未免顯得魯莽。然而不拿出來這樣和她當場頂著面就找不出什麼跑來的藉口。處在這種尷尬情況下,他對這一套藉口和解釋的行頭完全變得不耐煩起來。這是一齣戲——整個是一齣戲,而且非硬著頭皮唱不可!他聽見她說話了,聲音裡帶有不快和憐憫! 「你又來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我不願意你來嗎?」 他注意到她的衣服——一件深褐色的花絲絨,黑貂領子,一頂用同樣料子做的小圓帽。這些衣服她穿起來非常適合。顯然的,她還有餘錢買衣服呢!他沒頭沒腦地說: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給你買了一樣東西,」就把那只綠摩洛哥皮的盒子遞給她。 「哎!不要——不要!」 索米斯按一下盒子;七顆鑽石在淺灰色絲絨上發出光彩。 「為什麼不要?」他說。「就算表示不再對我不痛快不行嗎?」 「我不能。」 索米斯把別針拿出來。 「我看你戴起來什麼樣子。」 她向後退了兩步。 他走近兩步,一隻拿著別針的手伸了出來,碰到她胸前的衣服。她又退後兩步。 索米斯手放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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