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爾斯華綏 > 福爾賽世家·有產業的人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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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四章 索米斯坐在樓梯上 那天晚上,索米斯上樓時心裡有個感覺,覺得做得太過頭了。他準備向她解釋一下自己剛才說的話。 他把他們臥室外面過道裡燃著的煤氣燈撚熄掉;人停在門外,一隻手放在門鈕上,盤算著賠小心要怎樣一個措辭,原因是他不打算讓她看出自己心虛。 可是門開不開,便是他用力地拉,把門鈕緊緊地轉,也還是開不了。她一定是有什麼緣故把門鎖上,忘記開了。 他走進更衣室——更衣室裡的煤氣燈也仍舊點著,火頭很暗——就趕快去開另一扇門。這扇門也鎖著了。接著他看見自己平時偶爾用的行軍床已經鋪好被褥,自己的睡衣就放在床上。他用手摸摸額頭,拿下時手上已經汗濕了。他這才悟出自己已經被她關在外面。 他又走到外面門口,悄悄地轉動門鈕,叫道:「開門,你聽見嗎?開門!」 裡面一陣輕微的簌簌聲,可是沒有回答。 「你聽見嗎?趕快讓我進來——我非進來不可!」 他能聽得出近門處她呼吸的聲音,就象一個動物受到生命威脅時的呼吸一樣。 在這種不瞅不睬的沉默中,這種無法捉到她的形勢下,有種地方使人心驚膽戰。他回到裡面那扇門那兒,用整個身體的重量來頂門,想要把門撞開。這門原是新做的——是他親自叫人換過,預備度過蜜月之後進宅時使用的。他一怒之下,舉起腳來踢門板;接著想到這樣會把傭人驚醒,便又約束住自己,這才突然感覺到自己失敗了。 他在更衣室裡頹然坐下,拿起一本書。 可是他眼睛裡看見的並不是書上的字,而是他妻子的臉——金黃的頭髮披著裸肩,一雙又大又烏的眼睛——站在那裡就象困獸一樣。他恍悟出她這一反抗舉動的全部涵義來。她是預備永遠決裂了。 他簡直坐不住,就又跑到門口;裡面仍舊聽得出她的聲息,他就叫:「伊琳!伊琳!」 他沒有想到自己聲音叫得那樣可憐。裡面的簌簌聲停止了,就像是預示凶兆似的。他緊勒著雙手站著,心裡在盤算。 過了一會他踮起腳尖偷偷繞到外面,突然跑到另一扇門面前,用盡力氣想把門撞開。門撞得吱吱響,可是仍舊不開。他在樓梯上坐下來,兩手蒙著臉。 他在黑暗裡坐了好久好久,月光從頭上天窗裡照進來,形成一條淡白的痕子,沿著樓梯逐漸向他身邊伸過來。他企圖來一點哲學的看法。 她既然把門鎖上,就沒有權利再做他的妻子,他就可以在別的女人身上找安慰! 過去他在這些女色上的涉獵都只是些不快的回憶——這些聲色的追逐他毫無興趣。過去也不過偶爾來一下,現在連這種嗜好都喪失了。他覺得自己在這方面的興趣決不可能恢復。他的欲望只有他的妻子能夠滿足,而她這時卻是不屈不撓,滿懷恐懼地躲在兩扇緊閉的門後面。任何別的女子都解決不了他的問題。 這個結論被他在黑暗中捉摸出來,覺得特別有力。 他的那套哲學完蛋了;代替了的是憤怒。她的行為是不道德的,不可原諒的,有十足的理由受到他權力範圍以內的任何懲罰。他什麼女人都不要,只要她,而她卻拒絕他! 這樣看來,她一定真是恨他!他始終都相信不了。他現在還相信不了。這好象簡直荒唐,他覺得自己完全喪失了判斷能力似的。他一直都認為她溫柔和順,然而這樣溫柔和順的女子卻會採取這種斷然的措置——天下還有什麼事情拿得准呢? 後來他重新問自己,她是不是跟波辛尼有勾搭。他不相信是這樣;他就不敢相信這就是她拒絕他的理由——這種想法太叫人吃不消了。 把他們夫婦之間的這種關係鬧出去,使它成為公共的財產!這種想法他也受不了。目前還缺乏最最令人信服的證據,所以他仍舊堅決不相信,要他相信就等於懲罰自己,誰又願意這樣?然而自始至終在他心裡面——他確實相信就是這麼一回事。 他拱著腰靠著樓梯的牆壁,月光在他身上照上一層灰白。 波辛尼愛上了她!他真恨這個傢伙,現在決不饒過他。除掉一萬二千零五十鎊之外——這是他們通信裡講定的最高數目——要他多付一個銅子他都不來,決計不來;或者付掉也可以,付掉之後再控訴他,叫他賠償損失。他要委託喬布林—波爾特律師事務所替他辦這件案子。叫這個窮光蛋沖家!忽然——不知道怎麼被他聯繫得起來的——他想起伊琳也沒有錢。兩個人都是窮鬼。這事使他感到一種古怪的滿足。 眼前的沉寂被牆壁那邊傳來輕微的吱吱聲衝破了。她終於上床了。 唉!快樂和美夢!現在就是她把門大開四敞,他也不肯進去了! 可是他的嘴唇,本來形成一種苦笑,這時卻抽動了一下;他兩隻手蒙上眼睛. 第二天下午,時間已經很晏,索米斯站在餐室的窗子口,憂鬱地凝望著外面的方場。 太陽仍舊怒照在那些筱懸樹上面,樹上快樂的大葉子在風中照耀,而且隨著街角上一架手搖風琴的聲調搖曳著。風琴正奏著華爾滋舞曲,是一首過了時的老調子,調子裡的那種抑揚頓挫聽上去都像是預示凶兆;它奏了又奏,可是除掉那些樹葉子之外,並看不見什麼東西跟著它跳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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