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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采區工長就像這樣受到提醒,受到井底車場三線提升機運轉的支持,開始勾畫這幅礦山工作的平面圖:「在四五年後,也就是正如經理先生已經說過的那樣,我們只剩下戰前全部鉀鹽開採量的百分之三十九。剩餘部分,我不得不說,當時最現代化、規模最大的鉀鹽礦都在蘇聯佔領的德國中部。儘管初期看來對我們並不利,雖然我們在五三年中期已經停止開採鉀鹽,開始生產成品,但我們在那時已經超過了東部的開採量。不過,現在我們還是把鉀鹽開採上來吧,我們這兒蘊藏著鹽,這些在薩爾茨德特福爾特礦裡開採的鹽,它的蘊藏地從希爾德斯海姆森林東北部,經過我們開採過的格羅森—吉森,延伸到哈澤德、希梅爾斯蒂爾、埃梅爾克和薩爾施特德。這是一些通常都蘊藏在三千米深處的鹽層,不過在這兒鹽層卻擠壓成了馬鞍形,在它上面只覆蓋著一層班砂岩。我們這兒可以指望得到開採權,向著足足有十九公里長的鞍座進行開採,直到布勞克塞爾公司停止開採鉀鹽為止,通過井巷工程已經開採了六點五公里。我們礦有兩個礦井,它們彼此相距三公里,通向礦井主要巷道——八百五十米的巷道。兩個礦井——這一個作為出礦井、升降運送井和通風並,那一個作為抽氣的通風並——按水平方向由四條主巷道聯結起來。在這些井底平巷,水平巷道掘進到了倒臺階工作面開採的硐室。從前,這七百三十四米巷道是主巷道。在那裡,這個蘊藏豐富的羅內貝格礦床——大多數含有百分之二十四的鉀鹽和不到百分之十四的雜鹽——在直至二十米厚的礦層中進行開採。在施塔斯富特礦床的鑽探工作和連續爆破開始之後,溫特沙爾股份公司在五二年二月接收了布爾巴赫鉀鹽礦,而我們礦——據說施塔斯富特礦層太薄——則先是出租,然後轉讓給布勞克塞爾公司。可是,大多數職工仍然留在礦上,因為除了計件工資和每一班享受兩馬克五十芬尼的免稅礦工津貼外,還答應給我們一筆礦外工作額外補償。但這只是從五三年六月份起,也就是在我們舉行罷工使礦井停產兩個星期之後,這筆津貼才定期支付給我們。值得一提的還有:一個屬￿礦井所有的鍋爐房及附設汽輪機房和配電房供給我們電力電流和暖氣。在當時只是部分採掘一空的六十八個硐室,有三十六個硐室出於安全原因必須用充填料填滿,剩下的三十二個硐室經主管的礦山警察局兩個星期檢驗之後,由礦山管理局退還給布勞克塞爾公司經營。儘管我們這些訓練有素的礦工開初感到難以放棄對硐室的習慣性開採,難以放棄使用採掘平巷溜井、箱式耙鬥和簸動輸送機,但我們還是習慣了這些新式的、我們起先認為並不適於礦山的工作條件。特別要說明的是多虧了布勞克塞爾先生對主管的礦山管理局寸步不讓的態度,我們才繼續留在礦工聯合會裡。」

  接著,礦山經理布勞克塞爾說:「別說客氣話了,韋爾尼克!沒有人敢於把鉀鹽、煤炭和礦石看得重於我們的成品產品。我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東西,可以讓人從各個方面進行觀察!」

  可是,因為不熟悉礦山的旅遊者瓦爾特·馬特恩提出了這個問題——為什麼在井底車場散發出這種氣味,這是什麼氣味,是從哪兒散發出來的,它在這之後又混進了那種氣味,礦山經理和采區工長不得不承認:「飽和岩鹽浸液的霧氣,在潮濕的充填料析出這種霧氣時,它就同斑砂岩的泥土氣味和滯留其間的、含硝酸鉀的井下瓦斯混在一起,因為過去通過爆破開闢新的礦房時就使用膠質道那立特炸藥。此外,在由藻類和海洋小動物轉化而來的硫化物中,充滿了架線式電機車發出火花時形成的臭氧,這就是所有平巷和硐室中的氣味。這種氣味的其餘組成部分是:流動著和積存著的鹽塵,由礦燈引起的電石瓦斯,被遮蓋的機用黃油發出的二氧化碳痕跡——如果礦井通風設施無可指責,那就可以猜測到在開採鉀鹽時這兒喝的是哪種啤酒,在布勞克塞爾生產成品產品時,仍然在喝地主莊園住宅的比爾森啤酒,以及有下薩克森駿馬標記的瓶裝啤酒。」

  對礦山不熟悉的馬特恩明白了所有通風良好的水平巷道和通風不好的硐室裡占上風的氣味是怎麼回事。他感到,這裡不僅僅發出沖人的氣味,而且從主要運輸平硐吹向井底車場的風——儘管井上有大量新鮮的五月間的空氣——也熱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可是在他們動身時,在他們不把狗留下,先是乘著電動軌道車在運輸巷道水平前進,然後乘著陡峭的升降纜車到達井下六百三十米的充填巷道時,他們陷入了八月間悶熱的臭氣之中。這股臭氣中既有最上面的鹽浸液,也有下面的硫化物,還有最下層原有的井下瓦斯和架空電線發出火花時剛產生的臭氧。汗水冒得快,於得更快。

  這時馬特恩說:「這兒可是地獄啦!」

  可是採掘區工長韋爾尼克卻糾正道:「這兒只不過是準備用來加工的某些材料罷了。也就是說,根據我們的礦井參觀計劃,在第一個硐室裡,就像我們所說的那樣,加工從井上運來的新材料。」

  狗走在前面,他們穿過狹窄的回採礦房口進入第一個硐室。那裡有一個廳,其大小恰似教堂中的一個堂。鹽層——上層是頂板,側面是礦柱,下層是底板——被鑽得整整齊齊的二平分鑽孔標出,延伸到可能是聖壇室的硐室正面。那個硐室就矗立在這樣莊嚴肅穆、令人神往之處。可是只有大浴盆,每邊十六個,有床那麼高,從狹窄的回採礦房口一直排到倒臺階工作面,正中間為一條「保留路」保留著空間。這條「保留路」是當初的爆破工欣裡希·施勒特爾用長長的、前面有兔耳的鑽杆保留下來的。

  第一硐室裡所有浸液浴盆的這位管理者告訴不熟悉礦井的馬特恩:「我們主要加工棉花、人造羊毛、府綢、斜紋織物和薄印花平布,加工很快就回進去的法蘭絨,也加工針織緊身衣、塔夫綢和絹網,還加工人造絲和生絲,最近加工一批為數不少的燈芯絨和十二巴侖雲紋絲織物。有時候,甚至連少量直至中等份額的開司米山羊絨、麻紗和雪紡綢作為以米計量的貨物,也是搶手貨。今天從夜班開始,已經生產了八巴侖愛爾蘭亞麻布。這種亞麻布未經堿洗,有一米二寬。處於加工初始狀態的,還有一批毛皮,大多數為幼駒、波斯羔羊蹄和好望角山羊的。而在左上方,在最後三個浴盆中則是一些錦緞,處於同樣的情況的是一種布魯塞爾花邊以及少量的凸紋織物、雙縐和正在鞣制的山羊皮。剩下的大浴盆加工襯裡料子、斜紋布、洋蔥口袋、帆布和各種強度的船纜。我們大多用冷分解液來加工,這種分解液來自常見的充填液和混人的褐菱鎂氯化物。只有在大量加工新材料成為熱門行當時,我們才用熱鉀鹽液和添加物加工溴化鎂。所有浸液盆,尤其是含溴的浸液盆,本來要求通風程度達到中上水平的通風設施。可是很可惜,而且我們采區的工長韋爾尼克先生也會證實這一點,這段六百三十米的平巷早已不像當初這兒還在爆破硐室時那樣按照規定通風了。」

  可是,這位布勞克塞爾經理輕而易舉地接受了對於窒息性空氣的責備。「孩子們,只要離心式扇風機來了,加快了通風速度,一切都會好的。」

  他們離開在浸液上彌漫著白色井底瓦斯的第一硐室。采區工長高舉礦燈走在前面,走到第二硐室。浸濾過的織物和新織物在這裡進行乾燥處理。這時,一個箱式耙鬥被絞車用一條纜繩拖住往前移動,這個耙鬥正把一堆織物推到由轉運站運輸的貨物上——這些貨物是開採鉀鹽時期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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