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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歌唱家安托奈麗(2)


  晚飯後我們坐在那裡進行親切的交談,大家的心情都很愉快舒暢。接近午夜時,突然聽到一聲淒慘、刺耳、令人恐懼的叫喊聲,尾音拖得很長。我們嚇了一大跳,先是互相對視,接著四處張望,想弄明白這奇怪的聲音是怎麼回事,是從哪兒發出來的。這聲音仿佛是從屋子中間鑽出來的,然後逐漸消失在四壁之中。侯爵起身躍到窗戶旁,我們其他人則在盡力照顧昏倒在地上的美人兒。她慢慢地恢復了知覺。脾氣急躁又好忌妒的意大利侯爵剛一見她睜開眼睛,就大聲責怪她說:

  「如果您與您的朋友約定了暗號,那麼您至少讓這暗號不要這麼刺耳,這麼強烈。」

  美人兒強打起精神回答他說,既然她有權在自己家裡在任何時候接待任何人,她大可不必選擇如此悲淒可怕的聲音作為愉快會見的前奏。

  確實,這聲音難以置信地恐怖,它那長長的轟轟作響的餘聲仍在我們耳朵裡回蕩,甚至留在我們的骨頭縫裡。美人兒臉色蒼白,容貌也走了樣,一直迷迷糊糊的。下半夜我們只好留在她身邊,後來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音。

  第二天夜晚,還是我們這些人,氣氛卻沒有這之前那天那麼輕鬆愉快。不過大家都保持足夠的鎮靜。終於,在同一時刻,又響起那巨大而恐怖的聲音。

  我們對這種叫聲以及聲音可能從哪兒來的作過數不清的多種判斷,我們耗盡精力不斷地猜測,但毫無結果。

  「我今後該怎麼辦呢?」美人兒問,只要她在家吃飯,這聲音就會在同一時刻出現,雖然正如人們發現的那樣,這聲音有時強烈一些,有時又弱一些。整個那不勒斯都在議論這件怪事。家人、朋友和熟人都對此極為關注,甚至還動用了警察,安排了密探和監視員。外面的人聽起來覺得這聲音來自戶外,而屋子裡同時聽到這聲音的人卻覺得這聲音就發自跟前。回回她在外面吃飯,就什麼聲音也聽不到,而一回到她家裡,這喊聲便又可以聽到。

  然而即使是在房子外面她也不是完全不受到這惡毒聲音的騷擾。她的美貌使一些上等人家、大戶人家為她敞開了大門,她作為一個善良的夥伴受到各家各戶的歡迎。為了躲避這惡毒的聲音,她已習慣在戶外用晚餐。

  有一回,一個無論年齡和地位都受人敬重的男人晚上用自己的車送她回家,當她站在家門口與老人告別時,那聲音突然在他們之間的地方響起,雖然他與成千上萬的人一樣早就聽說過這件事,但仍被嚇得半死不活地被人抬進他的車子裡。

  另一次,一個她喜歡的男高音同她一起晚上乘車穿過城區去看一個女友。男高音對這種奇怪的現象早有耳聞,但是作為一個愉快活潑的小夥子他懷疑有這種怪事。他們在車上又談起這件事,年輕人說:

  「我早就希望能聽聽您這位看不見的陪伴者的聲音,您把他召來吧,咱們可是兩個人,用不著怕他。這樣做是輕率還是勇敢,我不知道算作什麼。」

  「夠了!」她對這位才子喊道。

  就在這一刹那,從車子中間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人們很快聽到連續三聲巨響,然後隨著一陣顫顫悠悠的餘聲逐漸消失。人們在女歌手的女友門前發現這兩個人已經昏厥在車裡。人們費了好大的勁才使他們蘇醒過來,並從他們口中瞭解到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美人兒需要一些時間進行恢復。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復遭受驚嚇損害了她的健康。發出恐怖聲音的鬼怪似乎允許她休息一段時間,是的,因為很久沒聽到這種怪叫了,她甚至希望,她已最終獲得了完全的解脫。只是她希望得太早了。

  在狂歡節結束之後,美人兒同她的一個女友以及一個侍女做一次短途消閒旅行。她們想到鄉下進行一次拜訪。天色已晚,而她們的路還沒有走完,因為車子某處有些斷裂,她們只好在一家很差的客店過夜,並盡可能地把房間安排得舒適一些。那位女友已經睡下,侍女在點燃夜燈後來到女主人房間想爬上另一張床休息。這時美人兒對侍女開著玩笑說:

  「咱們已經到了世界的盡頭,天氣又是如此惡劣,難道那鬼怪還能在這裡找到咱們嗎?」

  恰恰在此刻,那聲音又響起來,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尖利,也更加恐怖。那女友除了以為房間裡有地獄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想法。她連忙跳下床,儘快地跑下樓梯,把整座房子裡所有的人都喊到一起,這一夜沒有一個人合上過眼睛。雖然這聲音是最後一次聽到了,不幸的是那位不速之客不久又採用了一種更加惡劣的辦法顯示自己的到來。

  他安靜了一些時候。一天晚上,美人兒正與她的夥伴坐在桌旁用餐,突然聽到一聲槍響,有人朝著窗戶打了一槍,像是火槍,又好像是大口徑手槍。所有在場的人都聽到了槍聲,所有的人都看見了槍火。但是再仔細一檢查,卻發現窗戶玻璃竟然完好無損。儘管如此,夥伴們都把這件事看得很嚴重,大家認為,有人企圖要謀害美人兒。人們急忙趕往警察局。警察檢查了鄰近的幾所房子,沒有發現可疑之處,於是第二天警察在這些房子裡上上下下都佈置了崗哨進行監視,美人兒住的房子進行了仔細地搜查,街上也分派了密探。

  一切小心謹慎都無濟於事。連續三個月,每天都有人在同一時刻,朝同一張窗玻璃射擊,卻又不損壞玻璃,更古怪的是,總是正好在午夜前一個小時,然而在那不勒斯,人們是根據意大利鐘點計時的,所以午夜時分並不引人矚目。

  最後人們對這種現象已經習以為常,就像這之前人們已經習慣那種怪叫聲一樣。因為這種詭計並沒造成危害,人們也就沒有高度重視,槍聲不再使這些人驚恐萬分,也不會打斷他們正在進行的談話。

  又是一天晚上,經過一個炎熱的白天之後,美人兒沒有想到時間,打開遭到過槍擊的窗子,並與侯爵一起來到陽臺上,他們在外面還沒站上幾分鐘,突然一槍從他們中間穿過,把他們猛地拋回到房間裡,兩個人踉踉蹌蹌昏倒在地上。當他們從昏迷中蘇醒過來時,侯爵的左臉,女歌唱家的右臉,都像挨了一記狠狠的耳光那樣疼痛,由於人們查看之後並沒有發現受傷之處,這件事引起了各種各樣諧謔的評論。

  之後,這所房子裡再沒有聽到過槍聲。美人兒認為,她現在終於完全擺脫了那個想迫害她的隱形人。

  一個晚上她在去看望女朋友的路上,一件完全料想不到的怪事再一次嚇得她魂飛魄散。她去的地方要途經基阿雅街,她曾經喜愛過的那個熱內亞朋友在這條街上居住過。那天晚上月光明亮。一位坐在她旁邊的女士問道:

  「這不是那位先生死去時住的房子嗎?」

  「據我所知,是這兩座房子中的一所。」美人兒回答說。

  就在這一瞬間,從其中一所房子裡打出來一槍,穿透了她們乘坐的馬車。車夫還以為有人打劫,飛快把車趕走了,到達美人兒指定的地點後,人們把這兩位婦女當成死人抬出了車子。

  不過這種恐嚇也是最後一次,看不見的陪伴者又變換了方法。幾個晚上之後,在美人兒的窗前響起響亮的鼓掌聲,她作為深受人們喜愛的歌唱家和演員對這種掌聲早已不以為然。掌聲本身並沒有一點兒令人驚恐不安的地方,人們可以把這掌聲歸因於她的一個崇拜者,因此她對此並沒有太注意。她的朋友們更加留意一些,與前幾次一樣,他們安排了崗哨。大家都聽到了掌聲,可前前後後卻沒有看見一個人,大多數人都希望這種現象能儘快有一個最後的結局。

  又過了一些時候掌聲也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令人愉快的聲音,它們雖然不成調子,但難以置信地卻令人愜意,悅耳動聽。最為細心的觀察者覺得這聲音好像發自交叉路口的一個角落裡,從空間一直飄進窗子,然後極為輕柔地逐漸消失,好似一位天使想通過一段動聽的序曲來吸引人們的注意,注意下面準備演奏的曲子。最後這種聲音也消失了。這樁奇事前後持續了大約一年半左右,以後再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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