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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消費、娛樂、擺設(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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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化飾物 貧民階層與中產階層都樂於為自己構思名字,並從中汲取信心。這似乎暗示,用名字來表達自己,會讓他們感到自己不像這個社會一樣變化不定,隨時可以更換。所以,這兩個階層的人們都熱衷於讓自己的郵購目錄「個人化」。這種需要常見於那些用同樣的方式獲取對自己的身份和價值的信心的小孩子們身上。「這是我的鞋袋」,「這是我的杯子和碟於,」等等。因此,通過中產階級商品目錄,你可以訂購到「他」和「她」的腕表。「他」的腕表上寫有「約翰」,「她」的則是「瑪麗」。由於這一特色,每當你抬腕看時間時,都會感到一種歡悅,這感覺每天重複無數次:一瞥之間就能目睹自己的名字——這真讓人欣慰,你終於成為了一個人物。不難辨別,與那些用塗鴉污染地鐵車廂並且不忘寫上自己姓名和地址的赤貧階層「藝術家」兼不法分子的做法相比,二者的動機相差不遠。至於那些消費著臭名昭著的、大批生產的商品的人們的精神困境,我們也可以從貧民和中產階級的這種需要中發現端倪——他們需要通過商品目錄購買一種貼在汽車儀錶板上的小型仿銅牌匾,上面鐫著: 根據(某人的名字)的要求製造瓦爾特·惠特曼一定理解這個小牌子的全部意義。他早就敏銳地意識到,美國人對「全體」的津津樂道已經威脅到了「自我」的概念。 通過目錄購買的商品,幾乎無一例外地都可以進行個人化加工處理。你可以買到個人化的、標有三個姓名首寫字母的魯希特餐巾環;你為壁爐添置的帆布原木提袋上會印有你的「簽名式」(「我家專用」,跟著是醒目的藏青色姓名首寫字母);你可以買到用來盛口香糖的仿金金屬盒。上面刻著你的姓名首寫字母,以及「盛在一個刻字的。金色調的金屬盒內的口香糖會更有風趣。」某類目錄為一種汽車前座坐墊作廣告,說明不但你的全名會用三英寸高的字體書寫,而且還會用引號標注——正與貧民階層的用法巧合。或者,這樣一塊擺設在壁爐前的防火地毯怎麼樣:藏青色,在七顆隔開的星星下方,一隻金鷹的上方,哥特式字體描繪出你的姓氏,「聯邦」風格?這樣的風格當然會有助於澄清來訪者頭腦中的懸疑:我究竟走進了誰家的客廳? 我不打算過多解釋這種反復強調自我的作法中引人憐憫的因素,但毫無疑問,在自家客廳的時鐘前方放一張「自己的」黃銅、青銅或玻璃名片,或者在辦公桌上擺設一張小巧精緻的標有「自己」姓名的牌子,這種需要當中確實有些讓人心動的東西。就事實本身來說,桌前的姓名牌是惹人哀憐的。只有汽車銷售商、軍官、還有其他一些對自己的地位滿腹狐疑,甚至不敢確定自己有無資格擁有一張辦公桌的人們,才會心儀這種擺設。也不妨考慮一下那種對「個人專用藏書章」的需要吧。在每本屬你的書上印下你的名字和首寫字母。書的主人是誰當然毋庸置疑。它標明的是,「某某的圖書館」。自然,擁有一家「圖書館」滿足了某種精神需要。這就像擁有一間「酒窖」或一一套房屋固定裝置(爐子。水槽、水管)所暗示的一樣。正因為這個原因,你才可能郵購到標有「某某府第家酒」字樣的卡拉夫酒瓶(字體力法文,空格供填寫「您的姓氏」)。或者是「為兩個人準備的」酒具,除了個人專用飲料瓶外,另附兩隻分別銘刻夫婦二人名字的酒杯。如果不時總有什麼在悄聲告誡你,隨時展示你的姓名不見得是真正有等級的作法,你仍然可以一意孤行,只需稍斂鋒芒。這正像中上階層人士的做法,他們把姓名首寫字母刻在旅行車車門上,或讓它們隱現在遊艇的信號旗上。你可以訂購一種圖但卡蒙風格的銀質渦卷飾,姓名字母已經拼寫出來了,但卻是「象形文字」——適於佩戴在項鍊上:「讓它使你更有生氣,因為它可能暗示一位埃及君王。」把飾板擺設在廚房裡充當撫慰劑的家庭主婦們,則可以投資一種石質餡餅託盤,上面寫著「凱倫的手工餡餅」(任何名字都可以)。有人可能要流淚了。順便提一句,如果你想知道中產階級認為孩子取什麼名字才顯得有地位,只消觀察一下孩子們鉛筆上印的名字,你的知識就會大有長進,它們讓你想起英國「浪漫派」文學裡的旋律。女孩兒們可以叫絲苔西或金菠莉;男孩兒們則可以叫布萊恩。傑森或馬修。《權威預科生手冊》通常極少出錯,但也有瑕疵。它竟然建議,無論你用任何方式處理姓名首寫字母和簽名式都是有等級的作法(也許本意其實是諷刺,不過我可不這樣認為)。無論哪個等級的人們展示簽名式,其人自身的重要性多少就開始像暗紋一樣有待用心辨別,而他想吸引觀眾注意力的需要倒是凸顯無疑。其實,如果你確實是位中上階級人士,你的簽名式只應該出現在支票簿上!(無法辨認的)親筆簽名下方使用的是打印體。 如果對美國人來說,個人專用化並非絕對必不可少,通過商品目錄購物則似乎擁有這一地位。並不是因為他們需要這些商品,而是因為他們需要用購買這類商品的方式來實踐有關選擇的幻夢。根據商品目錄郵購貨物釋放了有關權力的幻夢,你元須冒險與那些可能會質疑你的權力的人碰面。郵購不需要的物品這一舉動,隱秘地重新實踐了范伯倫所謂的「明顯是為了揮霍和出於敬意的消費,卻帶來精神上的收益。」在特定的情緒中,當我們們心自問自己想做什麼和我們的價值是什麼的時候,我們都是在仿效「朝聖者比利」(庫爾特·馮尼格特的同名小說裡的主人公。-譯者注)的母親。「跟大多的美國人一樣」,庫爾特·馮尼格特說,「她一直在嘗試建立一種生活,那就是,為她在禮品店找到的每一樣東西發現意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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