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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3-6.原子彈外傳

  常常,當我說「大人物不知道羅沙拉摩斯的另一面」時,我是實話實說。雖然在我的本行來說,今天我算是小有名氣;但在當時,我只是個無名小卒。事實上,剛加入曼哈頓計劃時,我甚至連博士學位都還沒拿到呢。

  那時候,我還在普林斯頓念書。有一天,我在房間裡工作,威爾遜(Bob Wilson)跑進來,說他拿到一筆經費,要進行一項秘密研究,他又說,本來他是不應該跟任何人透露此事,但他還是要告訴我,因為他知道,一旦我聽到他要進行的計劃,必定會同意加入。接著他告訴我,他要研究的是,如何將鈾的同位素分離出來,最終目的是製造一顆炸彈。那時候,他已經有一套分離鈾同位素的方法(但這和後來正式採用的方法不同),想要進一步發展。然後他說:「有一個會議……」我說我不想參加。

  他說:「好,好,會議在3點鐘舉行,我在那裡等你。」

  我說:「你把這機密告訴我沒問題,我不會告訴別人,但是我不要參加你的工作。」

  我回頭繼續研究我的論文——大概做了3分鐘,然後我就開始來回踱方步,想這件事:德國有個希特勒,而他們極有可能正在發展原子彈。如果他們趕在我們之前研製成功,那真是一件恐怖至極的事情。最後,我決定3點鐘時還是去參加會議。

  到了4點鐘,我已經在一個小房間內,坐在他們替我安排的辦公桌前進行計算,研究這個或那個方法會不會由於離子的電流不夠而行不通。細節不用談了,總之我坐在桌前拼命計算,好讓那些建造儀器的人能當場做實驗,進行測試。

  當時的情形很像電影,還有套機器「波、波、波」地變大一般。每次我抬頭一看,眼前的景象又不一樣了,那時,大夥都擱下手邊的研究工作,全心投入原子彈的製作。

  戰爭期間,除了在羅沙拉摩斯之外,其他地方的科學研究全都停頓下來了;可是那根本也談不上什麼科學研究,大部分只能算是工程建設罷了。

  從各個研究小組運來的儀器全都組裝在一起,成為一部嶄新儀器——用以分離鈾同位素的裝置。我也把手頭上的工作擱置下來;雖然不久之後,我請了6星期的假,剛好在往羅沙拉摩斯之前拿到博士學位——因此實際上,我在羅沙拉摩斯的地位,也不全然像我剛剛說的那般低。

  剛加入這個計劃時,有不少好玩的經歷,其中之一是跟大人物接觸。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幾個有名的人物。

  當時有一個評估委員會從旁指導,最終目的在協助我們挑選分離鈾同位素的方法。委員會中有康普頓(Arthur Holly Compton)、托爾曼(Richard Tolman)、史邁斯(H. D. Smyth)、尤裡(Harold Urey)、拉比(I.I.Rabi)和奧本海默(J.Robert Oppenheimer)這等人物。由於我很清楚分離同位素的相關理論,因此他們開會時我也經常列席,偶爾他們會問我問題,一起討論。一般的討論方式,是有人提出一個觀點以後,另一人——比方說康普頓——提出另一種看法,說應該如何如何,聽來也很合理。然後又有人說:「唔,也許吧,但我們還是應該把這些、這些可能性納入考慮才對。」

  因此在會議桌上往往各有各的意見,互相分歧。最使我驚訝和納悶的,是康普頓不會回過頭去強調他剛剛提出的觀點。最後,會議的主席托爾曼會說:「好,我們都聽到了這許多意見,我想還是康普頓提出來的方法最好,讓我們照著進行吧。」

  這種場面太令我震驚了:這群人——提出一大堆想法,各自考慮不同的層面,卻同時記得其他人說過些什麼,到了最後,又能就哪個想法最佳,作出決定,並綜合全體意見,不必什麼都重複三遍!這些人實在很了不起。

  最後的決定,卻是不採用我們所提出的方法來分離鈾同位素。我們獲得通知暫停一切,因為他們要在新墨西哥州的羅沙拉摩斯,實際展開原子彈的建造。我們全都要到那裡參與工作,那裡將會有許多實驗或理論研究。我分到理論的部分,其他的人則被編派到實驗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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