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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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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想打什麼賭注呢?」工程師抱著雙臂問道。 「四千盧比,」王子回答,「但願你們能輸得起四千盧比!」 這大約相當於一萬法郎的賭注確實太大了。但我看見邦克斯顯得信心十足,並不擔心會輸掉這筆鉅款。 要不是每月的軍餉微薄得可憐,在這種時候,奧德上尉肯定會有比邦克斯多一倍的自信。 「你們拒絕打這個賭!」陛下說道,「這就是說,四千盧比差不多是這頭怪物的價錢。你們害怕輸掉四千盧比嗎?」 「賭。」莫羅上校往前靠了靠說出這一樣一個極有份量的字。 「莫羅上校同意賭四千盧比嗎?」古魯·辛格王子問道。 「如果陛下願意,我們就賭一萬。」愛德華·莫羅先生回答。 「好吧!」古魯·辛格同意了。 事情真是變得越來越為有趣。工程師緊握住上校的手,好像是為了感謝他剛才沒有讓自己獨自對付那個可惡的王公,而後皺了皺眉頭。我懷疑他以前是不是高估了那頭大象的能力。 奧德上尉則興奮地搓著雙手,走到大象跟前: 「當心啊,鋼鐵巨獸!」他大聲地喊道,「一定要為我們大英國的榮譽努力啊!」 我們的人在道路一旁站成一排。一百餘名印度人也離開了旅館,跑來為這場即將開始的較量助威。 邦克斯已經離開我們,登上轉塔和斯托爾站在一起,斯托爾這時正用手拉著風箱以使火爐燒得更旺,大象的長鼻裡噴出一股蒸汽。 同時,古魯·辛格王子命令自己的幾個侍從返回旅館,他們帶回來三頭卸掉一切旅行裝備的大象。那是三頭原產孟加拉的大象,個頭比印度南部的同類還高,而是正值壯年,這不能不讓我感到擔憂。 馭象的人騎在大象粗壯的頸部,大聲地吆喝著,用手指揮著它們往前走。 當大象路過陛下面前時,其中最高大的一頭——真是一頭巨獸——停下來,屈膝,舉起長鼻子像一個規規矩矩的朝廷大臣一樣向王子致敬,然後又和自己的兩個同伴向鋼鐵巨獸走去。它們的目光裡充滿了對它的驚奇而且不無恐懼。 幾根粗大的鐵鍊把煤水車的框架和一直被車廂遮擋住的牽引杆固定在一起。 我的心緊張得砰砰直跳。而奧德上尉也咬著嘴唇,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 至於莫羅上校,他和古魯·辛格王子一樣鎮定自若,我甚至覺得他比後者顯得更為鎮定。 「我們已準備好了,」工程師說,「不知陛下如何?……」 「開始吧。」王子回答。 古魯·辛格打了一個手勢,馭象的人立刻發出一種奇特的口哨聲,三頭大象那粗壯的四肢緊緊地扒住地面,拼命往前拉。機車在這股巨大的合力下,退後了好幾步。 我不禁失聲叫起來。奧德也急得直跺腳。 「穩住車輪!」工程師轉過身來對機械師斬釘截鐵地命令道。 一個猛刹把車輪止住了,緊接著就聽見一陣蒸汽的轟鳴。 鋼鐵巨獸停止了後退,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馭象的人又指揮大象重新鼓足力氣往前拉。 但毫無用處。我們的大象似乎紮了根一樣紋絲不動。 古魯·辛格王子氣得把嘴唇都咬破了。 奧德上尉卻在一旁拍手稱快。 「前進!」邦克斯大喊。 「對,前進,」上尉重複地又喊了一遍,「前進!」 這時,調節閥被大打開,象鼻裡大口大口地吐著蒸汽,解除刹車後的輪子輾著碎石路面慢慢地轉動起來。那三頭大象,不顧一切地掙扎著,但仍被鋼鐵巨獸拖在身後,退了好幾步。路面上留下深深的車轍印。 「前進!前進!」奧德上尉興奮地大聲歡呼。 鋼鐵巨獸一直往前拖著身後那三頭側躺在地上的大象,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它們拖出了二十多步遠。 「太棒啦!太棒啦!太棒啦!」奧德上尉幾乎已經高興得忘乎所以,大聲叫道,「他們還可以把陛下的整座旅館也搬來和這三頭象拴在一起!我們的鋼鐵巨獸為此將不費吹灰之力!」 莫羅上校這時打了個停的手勢。邦克斯關掉調節閥,整座機車立刻停止了前進。 沒有什麼會比陛下的那三頭四腳朝天,鼻子完全失去了控制,和被翻過身來的巨形甲蟲一樣在地上亂作一團的大象更為讓人同情的了! 至於惱羞成怒的王子,不等實驗結束就已經離開了比賽現場。 這時,從機器上卸下來的三頭大象重新站了起來,顯然為自己的失敗感到羞愧難當。當它們再次經過鋼鐵巨獸面前時,其中最高大的那一頭竟然不顧馭象人的氣惱,禁不住如同在古魯·辛格王子面前一樣,屈下膝蓋,用鼻子向巨獸致敬。 一刻鐘過後,陛下的貼身侍從來到我們的營地,把一個裝有一萬盧比賭金的布袋交給莫羅上校。 莫羅上校接過布袋,又輕蔑地把它仍回給侍從: 「分給陛下的隨從們吧!」他說。 然後,他靜靜地朝蒸汽屋走去。 我們不能把它重新還給那位傲慢無禮的王子,他向我們提出挑戰的時候曾是那樣的目中無人。 鋼鐵巨獸又被重新套上車廂,在邦克斯的命令下準備出發。我們的火車在圍觀者的一片讚歎聲中飛快地開走了。 道路兩邊的人不斷高呼著向它致敬,但不久,當我們轉過了一道彎之後,古魯·辛格王子的旅館便消失在視野中。 第二天,蒸汽屋開始爬向連接在平原和喜馬拉雅山脈之間的低矮山區。對體內藏有八十匹馬,可以輕鬆對付古魯·辛格王子三頭大象的鋼鐵巨獸來說,這簡直跟做遊戲一樣容易。所以它只需保持普通的氣壓便可在逐漸升高的路面上隨意行駛。 一頭龐然大物,口噴一束束的火星,在不如馬嘶急促卻比它更為響亮的轟鳴中,拖著兩節車廂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不斷往上爬行,這確實是一幅奇特的場面。車輪的輪輞在地面上劃出一道道條紋,輔路的碎石在車下吱嘎作響並且迸出路面。必須得承認大象的重壓留下的深深的車轍使在暴雨之後已經泥濘不堪的路面變得更加糟糕。 但不管怎樣,隨著蒸汽屋越爬越高,視野變得越來寬闊,而且平原也越降越低。放眼往南望去,天地間空空蕩蕩,無邊無際。 當我們沿著彎曲的山路進入一座茂密的森林,站在大樹下眺望時,更能把這種景象一覽無遺。林間寬闊的空地像在山頂上打開的一扇巨大的窗戶。這時,我們總會停下車來。——如果有濕霧使景色變得模糊不清,就只停一會兒——如果視覺清晰的話,就可能停上半天。而我們四個人則用胳膊倚在後陽臺的欄杆上,久久地凝望著展現在眼前的如畫風景。 由於一路上根據不同情況而進行的長短不一的半途觀光,再加上夜裡總是就地停下來休息,所以這段山路從六月十九日一直走到二十五日,花了七天多的時間。 「要是我們再會一點耐心的話,甚至可以把火車開到喜馬拉雅的最高峰上去!」奧德常說。 「不要這樣狂妄,上尉,」工程師總是這樣回答他。 「但它是可以做到的,邦克斯!」 「沒錯,奧德,它完全可以做得到,如果那裡還有路可走,而且車裡還留有足夠的燃料和各種儲備,冰川裡是什麼也找不著的;以及有何呼吸的空氣,但在兩千特瓦茲的海拔高度上(法國舊長度單位,1特瓦茲相當於1.949米)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我們不會去喜馬拉雅山區那些根本無人能居住的地方。當鋼鐵巨獸到達適當的海拔高度後,我們就在一座亞高山區森林裡的林間空地中選擇一處風景宜人的地方,盡情享受高山的涼爽空氣。我們的莫羅上校把他的平房從加爾各答搬到尼泊爾的大山上,這就是旅行的全部,我們可以在那兒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那個我們將呆上好幾個月的地方在六月二十五號當天就被找到了。四十八小時以來,道路變得越來越難走,不是修得極為簡陋,就是已被雨水沖出深深的溝壑。鋼鐵巨獸像在拉纖一樣,舉步維艱,因而燃料也比以前用得多。幾塊木頭加進卡魯特的火爐裡足以使氣壓升高,但卻不足以使氣門被衝開,只有在七個大氣壓的壓力下——這是機車可以承受的最大氣壓,蝶形閥才會給蒸汽敞開通道。 在這四十八個小時期間,我們的火車幾乎始終行駛在一片荒原之中。再也看不到什麼小鎮或村莊了。只偶爾能碰上幾處孤零零的房屋,有時也會看見一片掩藏在山脈南坡高大的松樹林間的農莊。在路上,我們還碰見過三四次少量的山民,他們對我們的鋼鐵巨獸真是讚不絕口。看見這樣一個奇妙的怪物居然爬上山來,難道他們不應該認為這是婆羅門一時突發奇想才把整座塔都搬到這高不可攀的大山上來的嗎? 終於在六月二十五日這天,邦克斯對我們說了最後一遍:「停下來休息!」它結束了我們在北印度的第一階段旅行。火車停在一片寬闊的林間空地中間,旁邊流淌著一條高山急流,清澈的河水在這幾個月裡可以滿足我們的各種需要。站在這裡,放眼眺望,正好可以望見五六十英里之外的一片平原。 此時,蒸汽屋離出發點已有三百二十五古裡的距離,海拔高度大約有兩千米,它就坐落在二萬五千英尺高的德瓦拉吉利山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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